萍清湖一別也已然也是好幾日光景,這些時日,雲錦在竇府的日子過得依然不溫不火,既看不見那竇家姑娘,也遇不上幾個好說話的知心人。
每日忙完了灶房的活,她便時常一人坐在庭院裏發呆,她總是在想,不知這樣的日子是還要多久。雖說當日沈奐在船上確實說過讓她量力為之,並沒有強求之意,但雲錦的性子像了幾分趙征,對萬事都耿直又叫真,她總覺得既然是應允了他人要去做的事情,終是要盡力而為才是
而眼下似乎是個困局,每一步都似是走到窮盡出,眼前既沒有出路,也沒有退路,這番處境多少讓她心生苦悶,而許多時候,總是得把路走至山窮水盡,方是才見柳暗花明。
大約三日前,府中管事傳了話來,說那竇策此番正是戍邊凱旋,如今進了宮去麵聖,就在這幾日便可回來府中。
雲錦早些也聽共事之人時常言語,聽聞那竇策自幼便隨父南征北伐,又是英雄少年,驍勇善戰,深得帝王的器重。前些年中竇老將軍因惡疾纏身,久治不愈,去年冬日終是不幸卒亡,這竇策自此便掌了竇家上下所有事務。隻是這些時日邊疆戰亂,他已是久戍未歸。
而竇家本助高祖開國,如今天子自然多加青睞,再加這些時日竇策又是屢立戰功,府中上下自然風光無限。如今竇策凱旋,家中必然是要好好籌備一番方可不失體麵。
這日雲錦被從灶間叫去前廳時已是傍晚,她跨進門時便見家中仆眾皆早已聚集於此。廳中坐一老婦,錦衣華發,她雖受雇於這將府多日,卻也是頭一次見這一家之長,此番正也是好奇去看,卻聽那家中管事開口道:“今早將軍差人來報,說是日落時分便可抵府,你等便隨我去院中迎候,將軍一路舟車勞頓,晚間又有家宴,你等皆要上心辦事。”
言罷,便見她上前與那老婦行禮,禮畢便引眾人於院中站開。雲錦心中也是好奇,她不知道這竇策究竟是何模樣,聽他戰功顯赫,所向披靡,定是生得孔武如她兄長,想來也是心中蒼涼,她趙家本也是護國有功,如今卻是下場慘淡。
雲錦在院落中站定,抬眼四顧,見這府中上下竟都是一派喜氣,她知今日府中家宴,竇策的幾位表親也都要來府上相聚,夜間灶房怕是要忙開了。至此她一轉念,忙是抬眼去看,院中家丁仆眾眾多也是自然,卻始終未見那竇家女兒,雲錦細想,既然今日連那竇策的表親都來迎他,為何就是偏偏不見那竇家的姑娘。
方想至此處,卻見一紫衣仆婢埋臉匆匆跑進廳中,與那老婦行罷禮開口便道:“老夫人,姑娘說身子不利索,不來迎將軍了。”
話音剛落,就聽那竇母輕歎了一聲道:“你們姑娘怕是還在與她兄弟置氣呢,罷了,由著她去吧。”
聞言,雲錦心中微愕,一時間也對這主仆二人言語頗為疑惑,正是想得出神,忽聞有人來報,說是將軍的車馬已經行至街口,隻是三兩下的功夫,便聽得院外一陣嘈雜,隻見那本在門口立著的幾個小廝一陣騷動,紛紛迎出門去。
:“老夫人,將軍回來了!”大管事麵有喜色,一路小跑進了廳中去,沒一會兒就見她攙著那竇老夫人從廳中迎了出來。
雲錦伸長了脖子朝門口望去,就見幾個小廝領了路,身後一個頎長男人,一身官服步入院中。
雲錦尚未看清那竇策的模樣,便隨眾人在院中兩邊立開,讓出了道來,一眾人皆是俯身行禮,禮畢,她方得了空抬頭再看去,雖是隔了些距離,但竇策的眉眼輪廓卻依舊可以看得清晰。
隻見眼前那男子眉目硬朗,身形魁偉,又許是因為久居沙場,麵目竟又生出許滄桑之意。他一手按住那腰間佩劍,言笑不苟,雲錦心想這竇策定是個不解風情之人,打從進門時起,他臉上的神情竟是未曾有過變化。今日這般喜慶熱鬧的氛圍,被他這麼一繃臉,竟然趣意全無。
此時那竇老夫人正迎到院中,隻見竇策匆匆解下鬥篷遞與身邊小廝手中,這便是三兩步上前道:“娘,孩兒回來得晚了,這些時日身子可好些了?”
隻此一句,卻是聽得雲錦心中大慟,她依稀記得當日自己尚是年幼,年長的趙征便已隨父征戰在外。那時府裏也正是最好的光景,好像也有這麼一日,趙征與父久戍歸來,披星戴月,風塵仆仆,家中母親也是從廳中迎來院裏,趙征上前來時,似乎說的也是這麼一句。彼時家中也是一番母慈子孝,其樂融融的景致,可是現如今看來,眼前情境,竟是恍如隔世,
雲錦再抬眼去看那竇家母子時,竟已是紅了眼眶,此時恰逢竇策也朝這邊看過來,她慌忙埋下眉眼,生怕一不小心,讓他看出些不尋常來。
許久之後,便是聽那竇策清朗一句:“今日府中事務也多,你們便都下去忙吧。”這便使見那立了一院子的仆從都紛紛散去。雲錦便也低了頭,匆匆向了灶間走去,心中又想,原本今日聽聞竇策歸府,想著好歹也能見那竇家姑娘一麵,現如今看來是又得作罷了。
而她並未知曉,她便是注定是要在這局中深陷之人,命中劫數皆已注定,如何能放她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