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成總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打麻將時的一副爛牌,一副爛到慘無人睹的爛牌,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再來一把,但是他連一個穿越重生的夢也沒有做過,他是個唯物主義者。
已過而立之年的安大成十幾歲沒有嬌氣過,二十多歲沒有俊俏過,三十快過完了也沒有痛痛快快的奮鬥過,更沒有一絲一毫發跡的征兆。
普通大學肄業的安大成此時正在某建築工地留著臭汗運著模板。
他是個不肯低頭的性子,揣著一些莫明其妙的觀念碰壁碰到了孑然一身,最後隻好跟著一個自己八竿子剛夠到的親戚做一種非常有前途的工作——民工——這種各級政府都重視的職業。他入行晚,這裏又不講文憑,所以職稱隻能是熟練壯工,更悲催的他還有腰疾。
安大成推著一車木工用的模板來到卷揚機跟前等著運貨平台,
“媽的,卷揚機不會建在樓北啊。”環境造就人,或許他有過溫情但都消磨殆盡了。
七月的天曬得鋼筋都不敢扛,他隻能立在一旁拿著安全帽當扇子用。
安大成看看卷揚機還在頂層,他親戚工頭安興也是個有本事的,塔吊不湊手就敢自搭卷揚機。六層或七層的樣子有幾根鋼管伸到了平台軌道內,準備接平台。
他看看時間還早就眯著眼想自家山溝裏四麵漏風的房子——冬天裏住著真涼爽……
“快跑!”安大成迷瞪著好像看見了開卷揚機的那貨從蔫蘿卜一下子變成了昂仰大老二,還沒顧得上糾結這種感覺,安大成就在一陣:呼呼~咣當~啪嘰~的亂響聲中暈了過去。
當他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旁邊剛開完槽的E棟地基裏。昨夜的雨讓這裏很泥濘,槽邊圍了一群人:八竿子親戚——工頭安興、開卷揚機的小四、傳說中的甲方乙方、黑乎乎的工友們……
開卷揚機的那貨歪戴著安全帽嘴角堆著兩小攤唾沫,指手畫腳地講著:
“我喊了快跑,剛想去拉大成叔,準是七樓的鋼管一顛這個人就飛出來了,正砸在大成叔身上……”
受驚後蒼白的臉上有一絲被關注的紅暈。有人看見“安大成”睜開了眼喊:
“醒了醒了”,正揪著安興猛尅他為什麼有塔吊不用、為什麼運物平台上會有人的甲方乙方都回過了頭,錯落的喊著:
“你感覺怎樣?”
“先別動,我們下去,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
人們好像都不怕活人,紛紛跳下來幾個,安興也跳了下來擺脫了被教訓。
安大成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好過,隱痛的腰也不痛了,四肢感覺非常有力。他騰地站起來頭稍有點暈,圍過來的人都是一頓,“安大成”晃晃頭,身下一灘血,一隻鞋張了嘴套在腳踝上。
“沒事”他趕緊蹲下去拉,“怎麼不是我的鞋啊?”
安大成由鞋看到褲子,再到上衣、手、胳膊、腿……最後摸了一把臉。
“TMD難道這把牌哄了!俺重生了?!附體了?!穿越了?!球奧……”
安大成壓抑著驚喜,指揮著這個倒黴孩子的軀體,衝開驚駭的人堆、爬上槽沿、來到卷揚機旁。入目的是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軀體衣著,不用看臉,因為照鏡子時間長了你會問:這孫子到底是誰?卻不會看著自己自己的手腳問這是誰一樣。再說了,大成的臉也不叫臉了,包括頭整個的扁了,浮在地上那堆黃白之物上,真是集抽象、印象、行為藝術之大成的一件傑作,
“大成嗬我爹真有才!”“大成叔,大成……”工友們都遠遠的紅著眼圈看著這件傑作。
“嗬嗬”正感慨萬千的新大成忽然覺得頭一暈,又倒在了地上。人群如受了驚的雞群一般“轟”的散成了一圈。
新大成閉著眼卻如看見了一般,一種難言的恐懼占據了他的意識,毫無緣由的他就明白這是死亡的前兆,而意識中又有一種飛翔的輕靈。他忽然明白這種感覺就是俗稱“鬼壓身”的情況,有的鄉下叫“狐子壓身”。這時隻要有人哪怕隻動他一指頭,就會解脫他這種恐懼。
周圍的人們指指點點的對他做著各種推測,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安大成的意識完全沉入了腦海,在他強烈的渴望中,他聽見了自己的呼喊,並感覺到自己能動了,意識裏他翻了個身,巨大的恐懼消失了。他抻了抻被子讓自己更舒服些,所有的感覺都告訴他他又再一次在夢中戰勝了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