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
零零散散的香客正在上香。
煙氣在空氣中彌漫、飄蕩,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有點淩亂。
天有點沉,是那種藍色中加了一點黑色的感覺,灰藍。
台階很長,仿佛走很久都到達不了盡頭。
樂珠停下腳步,稍微調整了一下氣息,還有十幾級就到了。
微風在耳邊繚繞,輕輕的,柔柔的,充滿溫意,樂珠不自覺伸手輕撫了一下發尖。
在穿過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後,終於來到大殿前。
大殿的顏色是暗紅的,舊得讓人憐憫。
那裏供著一尊觀世音菩薩像。
世有危難,稱名自歸,菩薩觀其音聲,即得解脫也。亦名觀世念,亦名觀自在也。
樂珠不信佛。
但,她還是跪在黃色的已經有些發舊的墊子上輕輕地磕了三個頭。
她沒有上香,那隻是一種形式。
人越來越多,絡繹不絕的人群讓樂珠的心裏感到異常的煩躁,她轉到了大殿後方,那裏有一道門直通後院。
後院沒有什麼人,隻有兩個和尚清掃著院落,還有一棵樹。
那是這座寺裏惟一的菩提樹,為常綠喬木,葉子卵形,莖幹呈黃白色。
在這個寒冷的季節,它依舊翠綠。
樂珠走到樹旁,抬眼看著身旁的這棵樹。這就是傳說中讓釋迦牟尼靜思了七天七夜終於成佛的那種樹。樂珠冷笑,她不明白什麼叫大徹大悟,也不明白什麼叫逆觀十二因緣,明心見性,她隻明白世間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賴。
樂珠轉身準備離開,腳下卻碰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顆菩提籽,紫紅的顏色幾乎被泥土覆蓋,樂珠彎腰將其拾起。
有種淡淡的香味,樂珠隨手塞進大衣口袋裏。
它就像她一樣,永遠不被人注意。
在離開的時候,樂珠最後看了一眼那棵菩提樹,她在心中許了一個願,隻有她自己知道。
天越來越陰,已經沒有了灰藍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髒色。
很髒。
樂珠順著已經褪色的走廊拐到了一扇圓形小門前,在推開門的時候,左邊半扇門差點掉了下來,樂珠不禁搖了搖頭,看來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也許早已被寺廟裏的人給遺忘。
走進那座隻能容下四五個人的小院,樂珠站住了腳。院裏的地麵上已經長滿了雜草,有半人來高,在雜草叢中矗立著一間三角形的石磚建築,看上去約有七米高。
那是間房子,隻是它看起來有些個別。
樂珠撥開雜草走了過去。
門不大,也就半米來寬一米來高,剛好夠一個人彎腰側身擠進去。
樂珠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抬起頭看向天空。
一隻雄鷹盤旋於空中,樂珠木然地笑了一下。
它很自由,它可以到處飛翔,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人去阻撓它,也沒有人去幹擾它,它應該是快樂的。起碼比人快樂。
樂珠推開了那道小門彎腰邁了進去。
房裏沒有燈,隻有一道像光環一樣的射線自上方射下來照在地麵上。
地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黃土,黃土看起來很幹淨沒有一點雜質,但是那種黃總會讓人心裏感覺有點不舒服。
它太耀眼。
樂珠盤腿坐在地上,抬眼看著上方。
這是一間奇怪的房子。房子的裏麵由上至下呈正三角形,三角形的尖頂上有個碗口大的洞眼,外麵的光線正好從那個洞裏射進來,這也成為了這間房子裏惟一的照明工具。
樂珠將目光從頂端移了下來,移向正前方,她看不到他,他總是隱在黑暗中,但她知道他就坐在那裏。
“我來了。”樂珠的聲音很輕,甚至有點冷淡。
“我一直在等你。”對方的聲音響起,顯得很平靜,但聽起來的確老了,有種滄桑感,他就坐在她的對麵,樂珠感覺得到。
樂珠伸手玩弄著地上的黃土,簡潔地說道:“你在這裏待得太久了。”
“我很好。”
樂珠的手停了下來,她詫異地看向對方問道:“很好?”她不懂,對於她來說世間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無趣。
“世間一切事情皆為過眼雲煙,放下就放下了,放下了心就輕快了。”對方輕咳了兩聲,顯然年歲已經很大了。
“世上有幾個人能放得下,放下了又能怎樣,放下就真的輕快了?”樂珠苦笑,伸手抓起一把黃土舉起又鬆開,讓黃土肆意地自然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