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泰山崩於前而不驚,我暗暗告誡自己,悄悄的抬起頭去看這個人的臉。
濃眉大眼,鼻梁挺直,唇形明顯,如果我眼睛沒有問題,這應該是七王爺趙舜華。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低下頭去看身上的衣服,白色的中衣,跟每天睡覺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幸好,一絲冷汗順著我的脊梁滑下。
我慢慢將自己的手從舜華的腰上放下來,再將頭緩緩的移開。
氣息均勻,起伏得定,他應該還沒醒。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來,頭有點重。
四處看看,才發覺自己所處的位置正是舜華的床上,而且還是裏側,想要出去難度不小。
我躡手躡腳地鑽出被子,爬到床尾慢慢地將跨過舜華的腳,一隻,再一隻。
心中一得意,正準備跳下床,誰知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舜華的腳上。
“哎喲,疼。”我呲牙咧嘴的叫起來。
舜華悶哼一聲,腳一收,一下子坐起來,一看是我,皺皺眉什麼也沒說,轉頭看看窗外微亮的天色,然後衝我道:“快去穿好衣服,英兒也應該準備好了。”
我坐在床上,不太適應舜華對我的好言好語,一時愣住了,隻能呆呆的看著他。
舜華臉色一沉:“你在幹嗎,還不快去。”
說完,起身下床穿衣。
我趕緊跳下床,一溜煙跑過屏風,看到前兩天我睡的軟塌,又一溜煙跑回去:“我的衣服在哪?”
舜華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稍微揚聲道:“有章。”
黑熊立馬推門進來,原來他還負責這麼瑣碎的工作。
“給他找件喜慶一點的衣服。”舜華麵無表情的吩咐。
黑熊隔著屏風掃了我一眼,又退了出去。
舜華已經穿好衣服,看我傻傻站在那裏,又皺眉道:“你立在那裏幹嗎,去叫滿月幫你洗漱啊。你酒還沒醒啊?”
我憋憋嘴,以前我還沒醒,滿月就已經侍立一旁,現在搬到這裏,我怎麼知道該怎麼做。。
等一切收拾停當,我跟著舜華去接舜英出房門。
天色已快大亮,舜英身著鳳冠霞帔走出門來,居然穿出一股英武之氣,我不禁讚歎。
再去看舜英的臉色,也紅潤細膩有光澤,跟昨天狼狽有天壤之別。
我大吃了一驚:“舜英,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舜英一笑:“我的喜日子,能不高興嗎?”
我不解:“可是你昨天還——”
舜英衝我一擠眼:“哥哥看的我那麼緊,逃也逃不掉。你不是說什麼都是命嗎,我隻好認命咯。”
“我有這麼說過嗎?”我撓撓頭。
舜華這時轉過頭望了我一眼,眼神不明。
舜英大笑起來:“酒醒就忘事。你不記得我記得,有人昨天發酒瘋硬拉著我哥,死都不肯放呢。”
說我嗎?我訕訕笑了兩笑,有點心虛,偷偷拿眼去看舜華。
“英兒,該出發了,想必花轎已經到門口了。”舜華麵無表情,領著我們就向客廳走去。
現在才看到,王府上下都掛滿紅幡貼滿喜字,熱鬧騰騰歡天喜地的樣子。
是嫁人呢!對古代女子來說,可能一生就這一次了。
雖說我也嫁過一回,可那根本是敷衍了事,算不得數的,何況我想嫁的根本不是他。
想嫁的那個人呢?我苦笑一下。
大廳裏一派喜氣洋洋,幾個媒婆早就候在那裏了,見我們進來,匆匆行過禮給舜英蓋上蓋頭,急急就要扶上花轎。
“哥——”上花轎的一刹那,舜英突然掀起蓋頭看向舜華,眼睛裏浮起一層水霧,“你保重。”
然後看看我,又對舜華道:“要麼對他好,要麼放了他。”
舜華不言語,我心一暖,衝她揮揮手。
媒婆給舜英重新蓋上蓋頭,她就一邁步上到花轎裏去了。
接下來的一天都匆忙而無趣,達官貴人們的婚禮太多虛情假意,遠遠不如我想象中熱鬧歡愉。
七王王妃長期“臥病在床”,我作為第一側室跟在舜華身邊,應付走馬燈一樣來往穿梭的貴人。
我笑得臉都僵了,覺得很累。
婚宴很長,人也很多,我的眼光漂浮,更多的時候落在舜華的臉上。
在他回過頭來看我的時候,我就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過幾天,我就從滿腔恨意變成現在的安安靜靜。
我想舜英說得對,一切都是命。
“王爺啊,你這位夫人知書達理,夫人的義兄也是一表人才,據說今年的會試中,就方家公子方錦秋最惹人注目了。”
“趙大人說得不錯,方公子家世淵源,博學多才,趙大人家裏不是還有一位雲英待嫁的小姐嗎,不妨……”
“嗬嗬,下官正有此意,不如請王大人幫忙跟方老爺提及?”
“好說好說……”
我突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眩暈感。
舜華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眼神閃動,不明所以。
舜英走後,我連說話的人也沒有了。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飯午飯一起吃,無事就到花園望著池塘發呆。
一眨眼功夫天就黑了,我就回房吃晚飯。
滿月有時候會給我唱些民間的小曲解悶,聽著聽著我就睡著了。
王府很大,見到舜華的次數很少,他通常都是我睡著以後才回房,還沒醒又走了。
寶全從碧雲山回來,找過我一次,跟我說碧水雲天連同村莊都搬走了。
還說那裏的人都很戒備,不肯告訴他葉六珈的下落,他打聽了幾天沒有結果就趕著回來了。
我勉強衝他笑笑,讓他趕快回家娶了玉雪過好日子。
舜英成親後的第三天,今年科考放了榜,錦秋榜上有名,半月後參加殿試,如果能中三元便仕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