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連綿起伏的黃土高原在落日餘暉的輝映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麵紗。這裏一望無際都是縱橫的溝壑,如海的山巒。在不遠處的一道寸草不生的土梁上,隱隱出現了一個八路軍戰士的身影,他個頭不高,上身赤裸,手裏舉著一把槍,一張憨厚敦實的臉上沁滿了汗珠。他不歇氣地奔跑著,腳上的草鞋隻剩下一隻,並且已經磨掉了一大半。他的步伐越來越快,爬過土梁、穿過河流、涉過草地,漸漸被淹沒在萬丈霞光中……
為慶祝中國共產黨建黨二十二周年,黨組織舉辦了歌詠大會。中央警衛團直屬警衛隊內衛班也參加了節目,他們要合唱《大刀進行曲》。張思德作為內衛班的一名成員,從未登台表演過,他非常珍惜這次機會所以,所以,即使要從很遠的地方徒步趕來參加這個節目,他也心甘情願。
正好就在內衛班的節目即將開始時,張思德氣喘籲籲地衝進了後台,負責舞台的劉秉鍾看見張思德後,一把將他拽了過去,“趕不回來就算了,喘得跟母牛一樣!”說著,便撩開背景布,把張思德塞了進去
土台上,十幾名戰士已經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排。見張思德擠上了台劉秉鍾飛快地往台上碼磚。他怕張思德顯矮,便給他多碼了一塊並說:“扯開驢嗓子好好唱,這回不露臉就沒下回了!”
幕布抖動,在掌聲中遲遲不肯拉開。小白在前邊揪著幕布,一臉焦急和怨色,“張思德同誌!能不能快點兒呀!”張思德踏上了磚頭,晃了一下。劉秉鍾抓住他髒乎乎的腳脖子。張思德光著一隻腳,另一隻腳上的草鞋隻剩了半隻。
幕布在掌聲中拉開了。汽燈高懸,光芒刺目。十幾個戰士站成兩排,後排的人比前排高出一頭。一張張激動的麵孔都直眉瞪眼地盯著指揮。滿臉灰土和汗水的張思德顯得異常的喜悅。
小白緊張得直咽唾沫。他把口琴塞在嘴裏,吹完前奏,一直高舉著的左手大刀一樣的往下一劈。粗獷的歌聲撲麵而來,“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愛國的同胞們……”由於調門兒起高了,戰士們一個個臉紅脖子粗,聽上去有點兒聲嘶力竭。張思德腦門兒上青筋暴跳,他的臉髒乎乎的,嘴巴張得最大,表情純真而陶醉。
台下無數笑臉在火把的光影中閃動,許多人跟著唱起來,但是很快就彙成了一體,氣勢恢弘。人群中很不起眼的地方,出現了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和任弼時等人的笑臉。警衛隊隊長古遠興給毛澤東點上煙,“唱得不強,給直屬隊丟人了。毛澤東沒有接他的話,直接問:“那個臉巴子髒乎乎的人是誰?”“哪個?”古隊長不解。“嘴張得最大的那個。”
古隊長回答道:“他叫張思德!剛從警衛一連調過來,響當當的老戰士了。
突然,汽燈熄滅了,台上頓時一片漆黑,開始騷亂起來,但歌聲更加嘹亮了:“梯子!梯子!”不知誰喊了一聲。很快,汽燈恢複了明亮,大家看到張思德正用脖子馱著劉秉鍾,是他們將汽燈修好的。漆黑的夜晚,在內衛班窯洞裏,戰士們都熟睡了。一片黑暗,隻有茅草發出窸窸率率的聲音。小白嘟囔:“睡不著……老鼠成親鬧洞房呢。”張思德怕自己打草鞋影響到戰士休息,便跑到炊事班窯洞。夥夫王九山也沒睡,他在縫補一個破舊的麵籮子。在灶台外側,張思德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又開始編草鞋。
不久,衛士們護送毛澤去解放日報社,毛澤東無意看到了他們腳上都穿著新草鞋,便問:“你們換輪胎了?”眾人對主席的話趕到差異。毛澤東卻欣賞地看著草鞋說:“式樣不錯,誰的手藝?”
班長用手指了一下:“張思德。”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車後的張思德。“噢,你就是那個梯子吧?”毛澤東幽默地說。衛士們再次莫名其妙。毛澤東解釋說:“他們在戲台上嚷嚷梯子,我還真以為拿來個梯子。燈一亮,梯子原來是你呀!”
山間土路上,一輛汽車在急速奔馳。在車的後踏板上站著張思德,他的身體隨著汽車不停地搖晃。在車上幼兒園老師邱月梅在為幾個五、六歲的兒童發食物,他們都是烈士的遺孤。“這個孩子怎麼一直不說話?別動!”邱月梅按住一個做危險動作的孩子。這個孩子叫宋光明,他的父母都在皖南事變中被敵人槍殺了,當時他親眼目睹了一切。
在河邊,孩子們在盡情地嬉戲。張思德站在河裏給宋光明洗身子。孩子怕水緊緊抓著張思德的腰帶。邱月梅一邊洗孩子的髒褲子,一邊說:“張思德同誌,洗得可以了吧?”“再洗洗。”張思德頭也沒抬。“你以為真是你兒子呀?邱月梅開玩笑地說,“這孩子不說話,我們誰都沒辦法了。你有沒有辦法?”
張思德不好意思地說:“我有啥辦法?”
邱月梅看到張思德害羞的神情,忍不住想要逗他,說道:“孩子叫你叫得那麼甜,白叫了?”
張思德被邱月梅說得很不好意思。
為了讓宋光明開口說話,張思德為他買了糖,並請劉秉鍾過來幫忙。劉秉鍾蹲在張思德和孩子們的對麵,看著遠處的河岸邊正有匹馬在吃草,便指著馬對孩子們說:“你看它,它一句話不說,就知道吃。它是牲口,你能跟它學?跟它學能學出好來?”張思德對他的講話不滿意,便要推開他。沒想到,劉秉鍾的瘸腿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到河裏去了。
張思德沒有理會劉秉鍾,蹲下把宋光明背了起來,在歌聲中向遠處走去。
在南泥灣的一處山坡荒地上,幾十名戰士圍著兩個揮舞钁頭的人。原來他們是在進行開荒比賽。一個大個子戰士很快就打敗了小白和大李,他氣焰很囂張:“都說內衛班個個是神仙,拉出來溜溜,軟蛋!”就在眾人準備散開之時,嘴裏塞滿烙餅的張思德隨手抄起一把钁頭,獨自刨了起來。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他。。張思德的钁頭像雨點兒一樣落下,快得令人不可思議。大個子無意中回頭表情漸漸凝固了,一分鍾刨了五六十下子,趕上三團的“氣死牛”了!眾人將張思德團團圍了起來。小白急忙掏出口琴,為同伴兒的精彩表演伴奏。沒一會兒,張思德停下來,大家都吃驚地看著他身後刨開的大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