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大早南殷便向姐姐編了個理由,支開下人們,一個人牽著馬往西山馬場去了。
騎著馬在馬場裏逛了一會兒,不經意走到上次薑馳救下自己的地方,想起那日的情景,南殷不由自主地下了馬,坐到一處樹蔭下愣起神來,嘴角不經意地掛上了一絲羞澀的微笑。
不一會兒,有什麼東西忽地從樹上墜下,落到不遠處——南殷定睛一看,竟是一隻羽翼未豐的雛鳥,於是起身去撿——
卻有兩隻手跟南殷同時伸向那隻小鳥。兩個人四隻手一起將小鳥捧起,南殷抬起頭,猛地看見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站在麵前,竟一時沒了言語,連手也忘了抽回。
薑馳望著南殷,輕聲念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
“思之如狂。”南殷定定地注視他,緩緩接口。
此言一出,四目相對,腦海心頭一片澄澈,仿佛一股清流滋潤了幹涸的水田,還將多日來堆積的陰霾一掃而光,霎時間,萬裏無雲,秋高氣爽。
兩人靜立半晌,還是掌中的鳥鳴聲喚醒了他們。南殷回過神來,發現兩人之間這親密的姿勢,急忙抽回雙手,忍不住偷眼去看薑馳身後的小景子,才發現他早已遠遠地躲到後麵,眼睛望著別處。0
薑馳會心一笑:“咱們把這小鳥放回巢裏吧!”
南殷抬眼去看:“你瞧,在那兒呢!這麼高,怎麼放回去?”她指著樹枝深處的鳥窩,擔憂地說。
“這有何難?”薑馳說著,把鳥兒小心揣進懷裏,挽起袖子三下兩下上了樹。小景子遠遠地撲過來叫到:“四皇子當心!讓奴才去放吧!”
薑馳回頭笑道:“你粗手笨腳的,別把小鳥捏死了!我來就行,不會有事!”說著,已經把鳥兒從懷裏掏出,輕輕地放回了巢裏,然後,縱身一躍就下了樹。
南殷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展顏笑說:“沒想到哥哥還有這能耐!”
薑馳拍著身上的塵土,笑道:“這算什麼?小時候比這高兩倍的樹,我和大哥都爬過!”
提到長皇子,薑馳的眼神卻是一暗,雖隻短短一瞬,也被南殷盡收眼底,想到這兄弟二人如今再不可能像兒時那樣親近,心頭不禁一陣酸澀。
幾個月來,長皇子已風風光光地與大學士之女蘭慈成了親,成了蘭大學士的左右手,幾個興修水利的奏折更是頗受朝臣好評,從政之心昭然若揭。至於被派出京城的薑馳,親貴們則說法不一:有的說他已到適婚年齡卻被支出京城,看來皇上已對他的不受教失望透頂,有的則說不盡然,本朝皇子尚未冊封就被委以朝務的僅此一例,皇上分明是有心栽培他。
“哥哥可知道大家對你的猜測?”南殷問。
“猜也猜得出。”薑馳點頭。兩人一邊說話,一邊一同上了薑馳的馬,薑馳揮揮手,小景子便牽著南殷的馬兒向林外走了。
“那麼,皇上對哥哥,到底是失望還是希望?”
薑馳歎了口氣:“向來是抱著希望,但卻不免失望的。父皇雖未明說,但一直暗示我傳位之事,隻是我實在無心為政,一直裝作聽不懂罷了。這次派我去跟南將軍巡查,是希望我能拉攏將軍,日後為我所用……”
南殷聽得大吃一驚:“你是說,爹爹並未被長皇子拉攏?”
“是啊……”薑馳黯然道,“大哥參政以來,靠著蘭大學士的麵子拉攏了很多文臣,而武將陣營卻因為首的南將軍一直不為所動而無所進展。縱觀前朝,也隻有先皇駙馬、手握兵權的南將軍能與蘭大學士抗衡,父皇在為醉酒訓斥我時曾與母妃提過,要我跟南將軍結親……”
南殷接口道,“所以,若你真的與我走近,皇上便會滿意地指婚,而你和長皇子的戰爭,也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正是……”薑馳痛苦地說,“曆朝皇家手足相殘的先例數不勝數,我實在不願與大哥走到那個地步……”
南殷默默點頭。避免手足相殘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其中一方全心退讓。鋒芒畢露的長皇子自不會做,薑馳能夠如此識體顧局,著實是皇家的福氣,隻是……
兩人沉默片刻,薑馳又接著說:“可是……自從昨日回宮見到你……我就什麼都顧不得了……旋兒,即使將來必須要麵對我最不願麵對的場麵,我現在也什麼都不想去想了……你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