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阿麼是南河村有名的寡夫郎,丈夫在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幫城裏做事的東家送貨出門,誰也沒料到上一刻還甜甜蜜蜜計劃著來年努力造個娃的新婚夫夫,下一刻迎來的卻是生離死別,整個送貨隊伍在途中都遭到了搶匪劫殺。要不是負責接貨的人久不見有人送貨來,派人去打探,看見滿地的屍身和毫無蹤跡的貨車,誰也不願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因為那條路上從來沒出現過劫匪,而且還是那樣凶殘無道、殺人不眨眼的劫匪。
丈夫的屍身被東家運到家裏來時,齊阿麼正高高興興準備過年的物什。滿心期盼丈夫歸來的他等來的卻是冰冷的屍體,那一刻無異於晴天霹靂,顫抖的手撫上那張觸摸過無數次此時卻已毫無溫度的臉時,終於抑製不住悲傷而痛哭失聲,直至眼前發黑暈厥倒地。醒來後的齊阿麼並沒有尋死覓活,哭天搶地,而是平靜地給丈夫辦完後事,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周圍的人都道他是涼薄不詳之人,克死自己的丈夫還這樣若無其事,他也隻當沒聽見。因為他記得那個人曾經說過最愛的就是他的堅強,那種從骨子裏透露出的堅強,所以為了不辜負那個人的愛,就算再苦他也要好好活著。
流言蜚語總歸是經不起時間衝刷的,當事人都聽而不聞了,說起來也沒個意思,那些流短蜚長也就自動消散了。久而久之,人們倒是對這個不依靠男人,日子照樣過得悠然自得的寡夫郎生出了幾分敬佩,自然也有人品出了這寡夫郎的好,勤快能幹不說,還不像其他的夫郎那樣喜歡說是非,道長短。一時間,也有不少媒婆登門說親,都被齊阿麼以八字命革不好,怕給再嫁之人帶來厄運為由婉拒。拒絕的次數多了,長眼睛的都看出來了:什麼八字命革不好那都是借口,人家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再嫁。雖說都是鄉裏人,哪個不要幾分顏麵,從此再也沒有不識趣的上門說親。
十幾年平靜無波的生活,齊阿麼早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雖然清苦,倒也沒病沒災的過下來了,本以為會這樣孤苦一世,沒想到因緣際會,讓他撿了個傻哥兒。
那是三年前,在山上采藥采得興起的齊阿麼一時忘了時間,等回過神來天色已經發暗。這山上的林子白天有鳥兒和時不時竄出來的小動物為伴倒還好,一到晚上安靜下來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那聲音還真有點兒讓人發怵,他不敢多呆,收拾好東西就匆匆往山下趕。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與此同時還聽到一聲悶哼,齊阿麼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等回頭看仔細,才發現不遠處草叢裏躺了個人,剛剛踢到的正是那人的腳。除了那一聲悶哼,那人就再沒什麼動靜。齊阿麼壯著膽子走近,伸手推了推,入手的高溫讓他明白這人怕是燒得厲害昏倒了。見死不救齊阿麼幹不來,也沒多想,馬上卸下背上的背簍,背起地上的人就往家走,所幸背上的人身子骨輕,離家也隻有幾步路了。回到家又是一通忙亂,燒水、擦洗、抓藥、熬藥,忙完已經過了大半宿。齊阿麼歇下來才看清救回來的是個長相清秀的哥兒,眉心的紅痣形狀煞是好看,不是規矩的圓形,像是早晨樹葉上正往下滴的露珠。這年頭哥兒都嬌貴的很,齊阿麼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家讓哥兒發著高燒跑出來,想不通的事兒他也不打算再折騰自己,等人醒了再問也不遲。
沒想到這人算不如天算,三天後人是醒過來了,可就是一問三不知。唯一問出來的隻有一個名字——小書,齊阿麼也沒轍,看見這長相討喜的哥兒用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看著他,他一心軟就決定暫時收留這孩子了。後來也托人往附近十裏八村的打聽過,沒聽說有哪家丟了哥兒。齊阿麼想也許是老天憐他孤苦無依,才特地送了個孩子跟他作伴。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齊阿麼慢慢發現了這哥兒身上的問題,周圍鄰居也知道了他收留的是個傻哥兒,都勸他把人送走,別給自己添麻煩。齊阿麼那時早就把小書當成自己的孩子,知道他是個傻哥兒後,反而更加把人疼到心坎兒裏,很多小書不會的東西,他都會手把手、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教,直到小書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