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卻是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麵吹來。
正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綠燈的林曉不禁打了個哆嗦,然後從上衣口袋裏抽出被凍得有些發僵的雙手,虛握成拳,放到嘴前輕哈一口氣,企圖通過熱傳遞讓冰涼的雙手得到一絲溫暖,但很明顯,收效甚微。
白天剛下過一場小雨,夾雜著濕氣的夜風像是由冰凍而成針,一下一下刺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頸上,有些尖銳的疼痛。又忘帶圍巾了啊,他想。
明明才過而立之年,但林曉卻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六七十歲的小老頭,無論是生理方麵,還是心理方麵。
指示燈變換成警告的黃色信號,他用手提了提大衣的衣領,想抵禦一下凜冽的寒風。可這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舊大衣早已失去了它該有的韌性,手指剛一鬆開,就軟軟綿綿地塌了下來。林曉無奈,輕歎一口氣,隻好妥協地將雙手揣回口袋,盡量縮著脖子,習慣性地佝僂著腰,向馬路對麵走去。
他的目的地在對麵那條僻靜街道的盡頭,那裏有一家遠近聞名的甜品店。
老婆突然想吃那家店裏的慕斯,所以即使是零下好幾度的深更半夜,他也不得不套上薄薄的大衣,離開那個充滿暖氣的家。
是的,隻是暖氣充足而已,卻沒有絲毫溫暖感覺的家。
結婚時的林曉已經二十八九歲,在如此繁華的大都市,作為一個小職員,這個年齡段還單身的男人卻也是不多了。一個辦公室中和他同齡的男人有好幾個孩子都開始上幼兒園了。
閑暇時聽著他們嘮嗑,話題總離不開柴米油鹽日常瑣事。王旭家老婆在商場看中了一條好幾百塊的連衣裙,可苦於價錢實在太高,不得不放棄;趙輝家小孩這次期末考試又考了全班第一名;最讓人頭疼的是張銘家小孩,生了兩個不說,還三天兩頭打碎了隔壁人家的玻璃,常常讓他很是頭痛。
可即便如此,這些都是他還不曾經曆過的的生活,插不上話,隻能豔羨地望著他們嗬嗬傻笑。
他也曾多次幻想過,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自己的家裏也有了女主人。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開門就能聞到飯菜的香氣,老婆圍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微笑著說聲“你回來啦。”兒子或者女兒都好,從自己布置得像童話般的小房間裏跑出來,甩著軟軟胖胖的小短腿衝進他的懷抱,奶聲奶氣地歡呼著“爸爸爸爸,有沒有給我買好吃的啊。”
等再過個幾年,小孩長大了,工作了,壓力變小了,自己就可以和老婆也不奢想世界各地遊玩,至少沒事的時候能外出隨便走走。遇見孩子放假的時間,就可以一家人一起回鄉下釣釣魚,爬爬山什麼的……
這應該就是一般家庭該有的溫暖吧。
……
然而一把年紀卻還是孤身一人,並不是因為他長得難看抑或是身體有什麼隱疾。相反,他雖然個子算不得高大威猛,但身體至少是健健康康的。長得不僅不難看,甚至還算得上清秀。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打理自己。上學的時候整天撲在書本上,沒這個心思,即便是到了幾乎人人脫胎換骨的大學,他也寧願整天整天地往圖書館跑,將老師講的課本上的知識看了一遍又一遍,也留意到自己是該注重打扮的年紀了。
自然這其中也和他不甚富裕的家庭有關。
他是從貧困的農村考到這座城市上大學的,平平穩穩過了四年之後,大學畢業,選擇了留下來打拚。說打拚未免有點太抬舉他,其實不過是在一個還算大的公司謀了個小職員的工作罷了。
但是公司再大,他也隻是個小職員。
辛辛苦苦工作了好幾年,拿著依然微薄的工資,每個月還要寄一大半回農村老家,剩下的交房租,交水電費,再去掉一個月的生活費。幾年下來,他的存款才剛險險突破可憐的四位數。要想在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擁有一所屬於自己的房子,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實現。連最基本的居住的地方都沒有,又有誰會願意嫁給這麼一個窮光蛋?如今的女孩,一個比一個現實,所謂的愛情,遠遠沒有以後生活保障來的重要,吃飽穿暖才是硬道理,糟糠夫妻什麼,抵不過一頓色香味俱全高檔餐廳的晚餐。
他也並不是虛榮的人,沒想過硬要在大城市裏找。有時候過年難得回家一趟,父母自然會替他的個人問題著急,安排他和村裏的姑娘家相親也不是一次兩次,可總是莫名其妙的無果而終。
所以,幻想很美好,但也僅限於幻想而已,抱有太大希望會被現實刺得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