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秋風蕭索。
在落日的餘輝下,黑黝黝的群山起伏,漫山的楓葉,血一般的紅,一簇簇,一叢叢,其色宛若少女腮頰的胭脂,豔麗而妖冶,紅得耀眼而富有詩意。
殘陽如血,楓葉如血。滿眼的淒涼,滿眼的寂寞,和一番引人愁腸千結的感喟。
正是這令人黯然銷魂的黃昏,最能使如花的少女深恐容顏會如流水一般消逝,亦最能令垂暮的老人愈發感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與寂寞。
除卻偶然的倦鳥歸林的拂葉聲和一兩聲低沉的蟲鳴,在這西山荒嶺之中,便唯有異乎尋常的寂靜,竟顯得有些沉悶而壓抑。就連那偶爾的一兩聲突兀的寒鴉夜啼,劃破夜空,亦在風中顯得有些抖顫。
夕陽斜斜地透過樹木的縫隙,無力而慵懶地照在山巔林中的空地上,也照著空地上孤獨的人。
藍衣人,藍衣藍褲藍頭巾,漆黑而發亮的小牛皮劍鞘的一頭,落寞地垂掛著一簇鮮紅的劍穗。
這名藍衣人,便是名動天下的武林奇公子“鳳舞九天”薜停香。
他隨隨便便地站在一叢楓林旁,頎長的身體卓然而立,宛如玉樹臨風。蕭瑟的秋風輕拂起他的頭巾,拂動他的衣衫,也拂動眼前的楓葉。
此時已是深秋的黃昏,晚風中夾雜著一絲絲沁人心脾的寒意,輕舞的紅葉,仿佛展示著隨時都有可能凋零的淒絕的燦爛,亦好象預示著生命的脆弱。
此情此景,使得他也似乎為這濃鬱的秋意籠罩,瘦削的臉上,英挺的眉宇之間,透著堅毅與果敢之外,隱隱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傷愁。
秋風秋雨愁煞人。他因何而傷?為誰而愁?
他因何來到這荒涼的西山,難道就是為這無邊的傷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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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輕歎,他俯身拾起一段枯枝,枯枝上猶殘留著幾片已風幹而毫無生氣的紅葉,仿佛帶著無窮的眷戀而不忍離去。
他久久地注視著,眼中的憂鬱更深了,麵上竟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忽然,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麵沉如水。
抖腕,枯枝上的楓葉如箭飛出,射入丈外的林中。
“都出來吧。”他的聲音很冷,冷如風。
話音落,四周,楓葉輕動,拂葉聲起,衣袂飄忽,林中如蝙蝠一般飛出四條人影,飄然而落,將他圍在核心。
四個身材和裝束都完全不同的人,分占著四個不同的方位。僧衣、道袍、白衣、錦服。他們仿佛冥冥地府的幽靈忽然在此地齊齊出現。
而大凡在江湖行走之人,都知道他們不是幽靈,卻遠比幽靈更為可怕。
據說幽靈的出現,有時僅僅是嚇人而已。而他們之中無論是誰,常常隻做一件事:殺人。
所以許多人一旦見到他們,總會驚惶失措,奪路而逃,隻恨爹娘少生一對翅膀,但結局卻往往隻有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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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停香似乎並未吃驚,更沒有逃,俊麵上居然浮起了濃濃的笑意。
“若在下沒有走眼。”他施施然看一眼前方高大威猛的灰衣僧人,“這位大師,想必是少林羅漢堂戒律院執法長老慧真前輩。”
“施主好眼力。貧僧正是慧真。”灰衣僧人雙手合十,微微稽首。
“而這位,”他略一側身,麵對左首身著太極道袍,負劍而立的銀須老者,“應是令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武當名宿‘追雲劍‘玄清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