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下身子,透過木板縫,起先看見一個穿軍服的人,他那柄佩劍在石板上鏗鏘作響,引起了他的注意;接下,他又看見一個身穿鬆子色上裝的人,他手上拿著一把尺子,腋下夾著一卷紙;第三個穿著寬大的花呢短大衣,頭戴毛皮裏子的無簷帽,最後是第四個,腳套木履,身穿緊身短上衣。
大鐵柵門嘎嘎轉動,套上了白天係住大門的鐵鏈。
四個人走了進去。
“巡邏的,”戴奧道爾咕噥道,“天主保佑!如提前十分鍾,我就完了。”
接著他聚精會神地去辨認執行巡邏的那幾個人。
他認識其中三個。
走在前麵,穿著將軍服的是桑代爾;身穿花呢短大衣,頭戴毛皮無簷帽的是看門人理查德;拖木履,短裝裝束的也許是獄卒。
可他從未見過那個穿鬆子色上裝,手拿尺子,腋夾卷紙的人。
這個人是誰呢?晚上十點鍾,公社將軍,附屬監獄的門衛、獄卒和那個不認識的人到法院大廳來幹什麼呢?
戴奧道爾公民單膝跪著,手上握著子彈上膛的手槍,另一隻手把帽子戴正了,因為方才動作過於匆忙,頭發散亂開來。
這四個夜巡人一直默不作聲,或者說,陰謀者根本就聽不見他們的說話聲。
不過,這一行人走到距他藏身處十步遠時,桑代爾開口了,他的聲音明白無誤地讓戴奧道爾聽清了。
“嗯,”他說道,“我們來到法院候審大廳了,現在該你指路了,建築師公民,請別說廢話;你也知道,革命使人間無奇不有,地道與人的思想一樣,我們都不相信。你說呢?理查德?”桑代爾轉向戴皮帽穿呢大衣的人問道。
“我從未說過在附屬監獄下麵有地道,”那人答道,“格拉居是獄卒,十年前就來了,因此他對附屬監獄了如指掌,可是他還不知道有一條像吉羅公民說的那樣的通道哩。不過既然吉羅公民是本城的建築師他該了解得比我們多,這是他的職業嘛。”
戴奧道爾聽到這些話,渾身直打哆嗦。
“可幸的是這個廳足夠大的,”他心裏想道,“他們要找著地道至少得花兩天工夫。”
然而建築師打開了他那一卷紙張,戴上眼鏡,跪下,格拉居斯手上提著一盞燈,他就借著搖曳不定的光,仔細地研究圖紙了。
“我擔心吉羅公民在說夢話。”桑代爾嘰嘰咕咕地說道。
“你會看見的,將軍公民,”建築師說道,“你會看見我是否是在做夢;等一下,等一下。”
“嗨,我們不是在等著麼。”桑代爾說道。
“那就好。”建築師說道。
接著他就計算起來:“十二加四等十六,”他說道,“再加八二十四,除以六,等於四;除此之外,還剩下一半;對了,我們找到地方了,假如我有一法尺的誤差,你們就說我不懂裝懂好啦。”
建築師說這番話時語氣十分堅定,使戴奧道爾公民心涼了半截。
桑代爾不無虔誠地瞧著地形圖,看得出來,他因為根本不懂而更加篤信。
“請你仔細聽我說。”
“究竟在哪兒?”桑代爾問道。
“在我畫的這張地形圖上,喔!您看見沒有?離牆十三法尺處,有一塊活動地磚,我在上麵標上了A記號。您瞧見了麼?”
“我當然看見一個A啦,”桑代爾說道,“難道你以為我不識字嗎?”
“在這塊地磚下麵有架梯子,”建築師繼續說道,“瞧,我在上麵標上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