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斯的額頭上沁出的汗珠突地凝固了。
“他會叫喊,會咆哮的,”一個人說道,“您已把迪克斯梅夫人帶走了吧?”
“她在對麵的小亭閣裏一無所知。”
“迪克斯梅夫人,”莫裏斯喃喃自語道,“我有點明白啦。我是呆在聖-維克老街上和我說話的那個皮革場主的家裏哩。當時我說不出我朋友的名字時,嘲笑我走開去的就是他。不過,一個皮革業主又為什麼要殺害我呢?”
“不管怎麼說,”他說道,“在他們害死我之前,我先幹掉他們幾個。”
說著,他一步竄去拿一件非殺傷性的工具,不過這工具一到他手,就會變成一件可怕的武器。”
他旋而回到門背後,站定在啟門時他也能伸展手腳的地位。
他的心在狂跳,像要跳出胸膛,在寂靜之中,心跳聲隱約可聞。
突然間,莫裏斯渾身發抖了。因為他聽見一個人說道:
“假如您聽我的,您隻須打碎一片窗戶,把長槍伸進窗格把他結果掉。”
“啊!不,不,不能有槍聲,”另一個人說道,“槍聲會暴露我們的。哦,您來啦,迪克斯梅,尊夫人呢?”
“我剛剛透過百葉窗去看她,她似乎沒發覺什麼,在看書哪。”
“迪克斯梅,您幫助我們決定吧。您同意用長槍呢,還是用匕首?”
“呃,用匕首吧,走吧!”
“走吧!”五六個人一齊重複道。
莫裏斯是大革命時代的孩子,他有著一顆鋼鐵般堅強的心,一個不信鬼神的靈魂,在那個年頭,這樣的年輕人並不鮮見。但當他聽見從門背後發出的“走吧”這兩個字,也就是他死前聽見的惟一一句話時,他驀地想到了孩子提時代,他母親讓他下跪做褥告時,他劃的十字架了。
腳步聲移近了,又止住了,接著是鑰匙在鎖孔裏的旋轉聲,門慢慢地開啟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莫裏斯心裏想:
“倘若我去格鬥,就會拖延時間,等於找死,倘若我猛地撲向這些殺人犯,會把他們驚嚇住;這樣,我就可逃進小花園,再逃到巷子裏,也許能脫身哩。”
說時遲那時快,他大吼一聲,吼聲裏威嚇多於恐懼,同時像雄獅一般猛撲過去,衝倒了最前麵那兩個人,那兩人以為他還被捆綁著,眼睛被蒙著,根本沒料到會遇到這麼一擊。隻見莫裏斯劈開其他人,使出他那兩條強有力的飛腿,一跨十步遠;他在走廊盡頭看見開向小花園的一道門敞開著,便衝過去,縱身一跳越過十個階梯,投身到小花園裏,然後迅速判定好方向,向門口狂奔而去。
門上有兩個門閂,一道鎖。莫裏斯抽出兩個門閂,欲打開門鎖,但沒有鑰匙。
這時,追趕他的那些人已經奔到了台階上,並且看見他了。
“他在那兒。”他們叫喊道,“朝他射擊,迪克斯梅,射擊,殺死他!殺死他!”
莫裏斯咆哮一聲,困獸猶鬥,因為他已經被圍困在小花園裏了,他用目光打量著圍牆,圍牆有十尺高。
這一瞥也就秒把鍾光景。
凶手們已經跑近了。
莫裏斯比他們也隻領先近三十步遠。他向周圍掃了一眼,猶如死囚為求得一線希望得以實現似的。
他瞥見了那個亭閣,百葉窗,以及百葉窗後麵的亮光。他隻一縱,便躍過十尺遠,抓住百葉窗,打開,打碎窗子,穿越而入,跌倒在一間有亮光的內室裏,這時,一個女子正坐在火爐旁看書。
那女人站起身,嚇壞了,大喊救命。
“閃開,熱納維也芙,讓我把他殺了。”
莫裏斯看見離他十步遠處一根槍管在瞄準他。
然而當那女人看見他之後,便慘叫一聲,非但不像她丈夫吩咐的那樣閃在一旁,而是衝到他前麵隔住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