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斯詢問他。他說上午將近八點鍾,一個陌生男子給他捎來了這封信。年輕騎士又問了他好多問題,從種種角度啟發他,門房什麼也不知道。莫裏斯請他接受十個法郎的小費,說,如果這個人再次出現,就請他大大方方地跟蹤他,並且回來告訴他此人到哪裏去了。
我們應該要告訴讀者的是,阿裏斯蒂特雖然受命去跟蹤一個同一個階層的人,自尊心多少受點委屈,但使他大為寬慰的是,那個人沒有再來。
莫裏斯一個人呆著,氣惱地搓揉著信,把戒指從手指上脫下,與揉皺的信一起放在床頭櫃上,轉過身子把臉對著牆,急欲重新入睡。一小時又過去了,莫裏斯再也不能佯裝灑脫了,他吻吻戒指,又讀了一遍信,發現那枚戒指是晶瑩奪目的藍寶石製成的。
我們說過了,信箋是一張精致的小紙片,散發出濃烈的貴族氣息。
正當莫裏斯在仔細觀察時,門開啟了。莫裏斯重新把戒指戴上,把信藏在枕頭下麵。這是愛情萌發的羞怯表示呢,還是一個愛國者的內疚的反映呢?他不願意別人知道他與這樣粗心大意的人有聯係,因為這個人居然寫了這麼一封信,光憑信箋的香味就能累及寫信人和收信人了。
來者是一個年輕人,普通愛國者的穿著打扮,但眉宇間透露出非凡的高雅氣派。他的短上衣是細呢料子製成細毛絨短褲,長統襪是絲織的。他戴的紅色錐形高帽,就其優雅的形狀和美麗的紫紅色而言,該讓象征巴黎的流行帽相形見絀。
此外,他的腰帶上掛著一對昔日凡爾賽宮王家特製的手槍和一把又直又短的佩劍,如戰神廣場(法國陸軍學校設在那裏。)上的學生佩戴的那種。
“啊,你在睡覺,節魯圖(節魯圖(?—公元前43):羅馬將軍。曾參與刺殺凱撒。),”來者說道,“祖國在危難之中,別睡了吧!”
“沒有,洛蘭,”莫裏斯笑道,“我沒在睡覺,我在做夢。”
“是呀,我明白,在夢想歐沙裏(法國作家費納龍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吧。”
“唉,我自己也說不清。”
“算了吧!”
“你在說誰?這個歐沙裏是誰?”
“嗯,一個女人……”
“什麼女人?”
“就是聖-奧諾雷街的那個女人,巡邏隊遇見的那個女人,昨天晚上你我險些為她掉腦袋的那個陌生女人。”
“啊,是的,”莫裏斯說道,他非常明白他的朋友想說什麼,但他佯裝不解誰是那個陌生女人。
“可我一點也不知道。”
“她漂亮嗎?”
“呸!”莫裏斯說道,不屑地嘟起嘴。
“一個可憐的女人,幽會時情人沒來。
“……我們是多麼軟弱,
永遠為這類愛情喪魂落魂。”
“有可能吧。”莫裏斯喃喃地說道。他起初也有這個想法,但眼下很厭惡這個假設,他寧願那個美麗的陌生女人是叛國者,也不願她是浪蕩女。
“她住在哪兒?”
“不知道。”
“算了吧!你什麼也不知道!不可能!”
“為什麼?”
“你送她回家的。”
“她在瑪麗橋就溜掉了。”
“從你手中溜掉?”洛蘭大聲說道,放聲大笑,“一個女人從你身邊溜掉,不可能!
禿鷲是天空的暴君,
白鴿能逃脫它的巨爪?
荒野惡虎已攫獲羚羊,
難道它還能插翅高飛?”
“洛蘭,”莫裏斯說道,“你就不能學學像別人那樣說話麼?你那刺人的詩句讓我聽了怪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