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了手機,韓墨停車接電話,是徐老師的聲音:“韓墨,張師傅褥子下麵的錢是不是你留下的?”
韓墨應了一聲:“您讓陳老師收下就是了,給張師傅買點營養品補一補,她要是實在不想收,我的兩個弟弟顧禮和顧信不是在高一麼,就說麻煩陳老師幫著照看些。”
徐老師猶豫了一下,家長逢年過節看望教師,這不是什麼稀奇事,家庭條件好的,送點煙酒,家庭條件一般的,拎隻自己家的老母雞,老師一般都會收下,不是為了這點東西,而是為了讓家長安心,讓他們覺得老師肯定會單獨照顧一下自家孩子,實際上在學校該什麼樣還什麼樣,逃課打架成績下降,全都往狠裏收拾,氣的急了沒準還得伸手拍兩巴掌,對於他們來說,每個學生都是自己家的孩子,無關成績,無關男女,無關長相,無關送禮,僅此而已。
韓墨知道留下的錢太多了,其實是他自己心虛,萬一線路起火和小貓有關,連累了張師傅,這錢就算補償給人家的醫藥費了。
徐老師最終還是替陳老師謝了韓墨,把錢收下了,不收不行,韓墨隻提搬家,沒說搬到哪裏,想還都還不回去,這種事情也不可能等到開學後,更不可能通過顧家雙胞胎還錢。
韓墨開車直奔看場院家屬大院而去。
石家幾個胖都在,大胖女朋友也在,正圍坐在一起打升級,胖嬸和胖叔不在,大胖說他們去工友家商量成立個小包工隊的事情了。
韓墨把二胖拉到北臥室,卻感覺屋子裏麵有股子怪味,他聞了聞,又酸又臭,沒好意思問,卻把二胖笑的夠嗆:“熏著你了吧。”
韓墨笑著說:“下水道堵了麼?”
二胖讓他坐在床上:“我家的沒堵,但是三樓堵了,所以地漏會反味,二樓也這樣,周家不但是下水道堵了,自來水都停了,一夜之間,他家的房子就快不能住人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韓墨好奇的問他:“趕緊的說給我聽聽。”
二胖自己先笑,笑夠了才說:“小年的前兩三天吧,早上起來大雷子媳婦就樓上樓下問,說她家停水了,可從一樓到六樓都有水,仔細一查發現外麵水閥壞掉了,得重新換新的,這活誰家自己也幹不了,得修理工來,她又說樓上的廁所管道滴水滴了一夜,你也知道,四樓家的兒子是個混混,周家上去找,四樓說不管,要麼周家自己出錢換,要麼挺著,自己怎麼換啊,正好找修理工連水閥一起解決掉,可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時間,其實是大夥都煩他家,隻能打著傘上廁所,而且還得周家幾個人輪著拎水用。”
“你家沒人,打水就得去二樓和四樓,開始幾天還好,後來幾家人都不給他家開門,隻能去鍋爐房抬水,周大爺年紀大了,周大娘不在家,老太婆肯定不能幹,就是周春雷兩口子拎,王春曉實在拎不動了,就去求苗苗姐她男人,被姓寧的打了出來,說要和他家斷親,苗苗姐要是顧著娘家,兩人就離婚,周大爺就啞了,讓兒媳婦做飯用水,其他人上廁所都去外麵。”
“慢慢就發現他家的下水道也不好用了,周大爺一狠心,花錢請修理工吃飯,又給人家買了一條煙,修理工才過來幹活,換了水閥,換了四樓管道,最後從他家廁所便池裏掏出一把小手/槍,估計是那個男孩子的,周大爺氣的不行,大雷子媳婦把那孩子揍了一頓,又和老太婆吵了起來,但揍了也白揍,那下水道還是沒通開,他家人上廁所還得去鍋爐房。”
他神秘的接著說:“家裏倒黴也就算了,大雷子在單位用電暖器,結果失火把倉庫給燒了,賠了單位兩千多塊錢後被辭退,他家這年算是沒法過了。”
說完賊兮兮的看著韓墨:“跟哥們說實話,是不是你幹的?”
韓墨失笑:“我有那功夫,找人揍他一頓出氣,也不會這麼陰人,咱倆從小一起長大,我什麼人你不知道麼?”
二胖摸著下巴,點頭應到:“你說的對,我也覺得不是你幹的,可大雷子不信,逼著他爸找他姐夫,說要去跟你算賬,他姐夫就說:韓家當著全大院的人搬走了,為了點鄰裏糾紛,人家半夜回來擰你家水管子?就算是韓家幹的,四樓漏水怎麼解釋?下水道堵了怎麼解釋?倉庫失火也是人家放的?大雷子就蔫了,周大爺想搬到女婿家,又拉不下臉來說,天天在家罵兒子媳婦,老太婆去樓下上廁所滑了一下,腳脖子都腫了,躺在床上哼哼,大雷子已經告訴媳婦了,年前必須把老太婆送走,孩子愛留不留,兩口子這幾天正打架呢,吵得滿院子都知道了。”
說著又捶床笑,韓墨問他:“你也犯病了?”
二胖說:“周大娘不是去女兒家了麼?現在大院裏說什麼都有,說周大爺找了個二老伴的,說周大娘被故意趕走的,還有說那孩子是老太婆和周大爺的私生子的,可笑死我了,我媽說和你家無關,知不知道沒什麼了不起的,不讓我們背後議論這些,要不然我早去找你彙報了。”
韓墨笑著對他說:“還是胖嬸信任我,知道這些事不是我幹的,知道我人品好。”
心下暗驚:小貓肯定用了手段,半夜進了周家的房間,這個人情可大了去了。
眼看著天色漸漸黑了,韓墨準備回家,讓二胖告訴胖叔胖嬸一聲自己來過了,石家到現在都沒把房款給韓父,韓墨懷疑,胖叔實際上是去借錢了,但這話肯定不能明說,否則胖叔會以為自己家懷疑他沒有信用。
揉了揉小胖的頭發,韓墨開車回了小舅舅家,一路上他都在想,是不是需要去小貓那裏問一聲,這人前前後後做的這些,已經不是把老太婆趕走這麼簡單,這根本是連周家都留不下的節奏,要是錢能擺平,韓墨並不在乎,可有些事明顯不是給錢就能做到的。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多心,大概小地方就這行情,暗笑自己跟安晨西學的疑神疑鬼,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口被逼搬家的惡氣算是出了,盡管中間出現這樣那樣的變故,不過總算辦妥了一件事,開始盤算怎樣和安老三報功。
到了小舅舅家的胡同口,韓墨把車停在路邊,想起來媽媽讓他晚上陪著去串門,哀嚎一聲:真心不想去啊親。
韓母還如每年一樣,除夕前拎著禮物去領導家拜早年,今年多了幾家,除了柳楊站的站長,副站長,省站的八、九位頂頭上司家也得去,順便把兒子拉出來溜溜,而韓墨的身份也立刻轉變成了傳說中的頂級人物:別人家的孩子。
如果說年級第一是白銀級“別人家孩子”,學校第一是黃金級“別人家孩子”,那全省第一就應該理所當然的成為鑽石級“別人家孩子”,在柳楊鎮甚者在省城內,韓墨這樣的“別人家孩子”,完全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所向披靡。
什麼兩條杠的中隊長,三條杠的大隊長,什麼校級三好學生,師大附中重點班,甚至是已經上大專上大學的孩子們,遇見韓墨也是妥妥被秒,他喝著別人家的汽水,吃著別人家的奶糖,偶爾覺得厭煩也得忍著,韓母說了,這是拉近彼此距離的必備手段,尤其是她這種還沒上班就來拜碼頭的職工。
一般來說,拜碼頭的程序是這樣的:韓墨管喝,媽媽管聊,等“大人”們的聊天進入無聊狀態的時候,就到韓墨出馬了,韓母會不經意的問:“哎呀,你們家的小明(或小紅)真乖,期末考試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