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的季節,大地似乎已經陷入夢想。美寶覺得自己仿佛是這裏唯一醒著的。她必須為森林之神取來荒神的眼珠,那是他們一早便約定好的。美寶並不喜歡捕獵,這種事注定是要有殺戮的,死亡讓她覺得惡心。但千萬年間磨練得來的狩獵行為,幾乎成為了人類的一種本能。在本能麵前,情感總是顯得那麼卑微。
在大雪中美寶仔細搜索著目標。她並不焦急,有些相逢是命中注定的。在與荒神相遇之前,她必須將全部的意念都專注於自身的每一個細胞之上。以確保自己的每一刻都是那一刻。這不單單是與荒神的較量,也是與自己的對決。此刻的她如同一隻已經用絲線將自己團團包裹的蠶蛹,在時間安靜的流淌中,在與自己每一刻的相處中,在不斷變化的力量中,等待著自我的蛻變。
風如刀割,踩著鬆軟的雪,美寶抬頭望了一眼蒼白的天空,自風中傳來的氣味跟剛才有些不同。不一會兒功夫,天邊出現了一小團黑影,憑借原力,美寶依稀能夠分辨出那是一群蒼鷲。雖說是魔怪,但蒼鷲卻是難得的和平主義者,它們鍾意水果和魚,平日裏三五成群在天空中暢快的翱翔。像這樣成群結隊的大規模行動,美寶還是第一次見。獵人的直覺告訴美寶,若是想要找到荒神就得牢牢盯著這群大鳥。
浩浩蕩蕩的鳥群一路前進,雪地裏的美寶緊緊跟隨。就算對方是擁有能夠搏擊長空的巨大雙翼,也休想將美寶甩開。一旦認準了目標,她就如跗骨之蛆般黏著對方,至死方休。這股執著的勁兒成了美寶最得意的神兵利器。
這樣的追蹤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中午。在這當中,不論是美寶還是蒼鷲都沒有停下來過。直到那座山的出現,方才宣布這場追逐即將接近尾聲。山就矗立在美寶的麵前。山峰的線條就算是依照直尺畫成的也不過如此。美寶昂起腦袋估量著山的高度,顯然那已經超過了她從前的認識。蒼鷲伸展翅膀,乘著氣流盤旋而上,看起來頗為輕鬆。美寶可沒有這麼便利的裝置,她所能依靠的不過是自己的雙手雙腳罷了。就算現在擁有不錯的原力,在攀上山頂之前美寶也休息了四次之久。
花光最後一點力氣,美寶總算站上了山頂。無與倫比的景色落入她的眼眸,跟美寶看見的相比,那些疲勞又算得了什麼呢。湖愜意得鋪展看來,在看見的人眼裏勾起了無邊無際的寧靜。也許是因為富含礦物質,這兒的湖水顏色是湛藍色的。水中成群的魚兒恣意遊弋。那些蒼鷲一頭紮進水中,銜起一枚一口吞入肚中。蒼鷲一定在很早以前便發現了這個地方,每當凜冬降臨它們就會來這裏補充食物,有這樣一個天然糧倉,難怪這群鳥兒在黃金月的尾聲還那麼悠閑。
凜冬到來之後,美寶還沒有好好的洗過一個澡呢。像這樣的好機會,她又怎麼舍得放過。雖然不免有些冷,但總比又髒又臭來得強。脫下用荒狼的皮毛製成的襖,美寶一頭鑽入水中。這兒的水竟然並不寒冷,反而有種暖洋洋的溫度。美寶在水麵翻了個身,向著湖底潛入。她越潛越深卻仍舊見不到湖底,反而看見隱隱約約的紅光。她還想潛得更深些,好看清楚那紅色的光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道巨大的黑影就在她不遠處動了起來。任何人在這樣巨大而神秘的黑影麵前都能被迅速地將恐懼**起來。美寶感覺自己似乎驚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還不等腦袋做決斷,她的身體已經在不斷往上浮。那團黑影越靠越近,越近就越大,而美寶的心跳也跟著越跳越快,快得就好像突然從胸腔中消失了一般。終於美寶的頭頂迎來了光,湖麵已經距離很近。而那黑影也已逼至美寶的腳下。一個縱身,她的身體躍出了水麵,新鮮的空氣湧入她的肺葉,腦袋裏像是有煙花綻放了一般。那怪物也跟著躍出了水麵,它的身體就好像蟒蛇一般,隻是顯然粗長好幾百倍,上麵布滿了淡藍色的鱗片,兩側的鰭讓美寶想起了飛翔荷蘭人號的帆。鱷魚似的頭顱證明了它的來曆可以追溯至遠古時期。麵對如此巨大的怪物,原力不原力的已經沒必要去考慮,當發現自己還沒對方的一顆牙大時,美寶突然想起了某個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隻要躲得好,大象是踩不死螞蟻的。蒼鷲們被驚的紛紛飛起,就在這時美寶眼明手快,抓著一隻正打她身邊飛起的蒼鷲。總算有驚無險得躲過了這一場飛來橫禍。怪物重新落入湖中,那留在水麵上的身軀從遠處看來像是一座大橋。
日以偏西,蒼鷲們紛紛離開。雖未看見荒神,但能夠遇見如此景色,美寶絲毫不感覺失望。山頂畢竟不是能夠久居的地方,她也要下山去了。美寶故意選了另一邊作為下山的道路。雖然還是一樣陡峭,不過途中若能夠得到一些新的樂趣也是不錯的。比起上山,下山顯然要麻煩許多。畢竟徒手攀岩不同於使用繩索,像是騰挪跳躍之類的動作在沒有繩索掛鉤的情況危險性直線上升。夜晚即將來臨,空氣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美寶聚精會神感受著腳下的岩石反饋來的信號。哪裏會有鬆動,哪裏能夠承受自己的重量在她腦海裏有著極為準確的判斷。生存既充滿危險又樂趣無窮,正因如此,女孩才能從懵懂的毛蟲變成美麗的蝴蝶。
第三次休息過後,美寶重新振作,離山腳還剩一半的路程,雖然周圍還是雲霧繚繞,但是岩體的走勢更剛剛相比有些極細微的差別,這在她上山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了。接下去的路會容易很多,她打算一口氣達到山腳下。不久之後,她聽見了穿鑿山壁的聲音。那是來自腳下的極輕微的響聲,混在凜冬呼嘯的夜風中,可在美寶聽來卻是清晰分明。會發出這種聲音的隻有人類,美寶確信自己的推測。為了證實,她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五分鍾以後,她在斜下方發現了一個身影。絕對沒錯,那是人類的身影,美寶感到十分欣喜。自從來到荒原之後,這還是她頭一回見到人類。
“你好!”美寶在風中大聲打著招呼。像這樣的相遇她可是連做夢都沒有夢見過。
對方循聲望去,發現自己的斜上方竟然有一個女孩。吃驚打亂了那人的動作,還來不及呼救,就感覺自己在往下掉。幸好那人並不是毫無準備,他穿戴在身上的繩索將他救了下來。
“嘿,不要緊吧。”美寶在上麵問道。
“我感覺手臂好像撞斷了。”聲音聽起來像是個男孩,才剛剛到長胡子的年歲,到底起伏的聲線了藏著幾個低沉的音節。
“你等著,我來幫你。”
昏暗的夜裏,男孩看見自上方下來一個女孩,那種在山石間騰挪的靈巧是他從未見過的。女孩來到他麵前時,他才看清了對方的相貌。他的臉上竟然不自覺地泛起了紅暈。
“你好,我叫美寶。”
“我叫達吾。”
“手還使得上勁兒嗎?”
“一點知覺也沒有。”
“既然這樣,把繩子另一頭給我。”
男孩隻準備了一副繩索,美寶打算用這條繩子將自己和男孩係在一塊兒,然後帶著對方下落到地麵。從男孩手中拿過繩頭穿過自己的腰帶,美寶憑借記憶打了一個雙稱人結,那還是在電視節目中學到的呢。
“等我爬到上麵之後,你就將上半截繩子隔斷,聽清楚了?”
“好,我明白了。”這可不是謙虛的時候。
“我就位了。”爬到男孩的正上方,美寶給出了一個訊號。
達吾掏出隨身小刀,用那隻正常的手將上半段繩子隔斷,現在他的性命可就全部交托給這個素未平生的大姐姐了。但他覺得這個陌生的女孩比自己的那些掛鉤和岩石塞可靠的多。一路伴隨他的體現吊膽如今反而全不知跑哪兒去了。隻是望著上麵的時候,一股失落之情止不住的自心底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