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但為君故(一)(1 / 2)

觥籌交錯,笑語晏晏,不知不覺間,窗外薄雪已駐。待一群年輕人終於笑鬧夠了,已近黃昏。

宴席上,許多人都拉著景傑要和他喝一杯,又是隋憶,悄悄遞給他一支裝著清水的小巧酒瓶,才算勉強糊弄過關。

景傑終於從人群中抽身出來時,茵茵正看著他怡然微笑,“早知道這樣,應該帶些秋江給你,不然被屬下發現你以水代酒,實在太丟人啦。”

景傑笑嗬嗬看著她,“陪我出去透透氣可好?”

茵茵欣然點頭,很快,二人信步來到水邊。離水表麵已經結了淺淺的冰層,但透過附雪的薄冰,仍可見汩汩水流。踏著新雪,一路逆水而行,不一會兒就走入一片秋草蕩中。蔓生的秋草高約丈許,通體透出古舊的淡黃色,梢頭斜斜掛著小巧的苞粒,頂部一點殘雪,在陽光的映照下分外清新可愛。

景傑攜了茵茵的手,繼續上行,不一會兒到達小丘頂部。站在至高處放眼望去,茵茵不由深吸一口氣,情不自禁道,真美,像泉溪一樣美。

隨著坡勢起伏,被夕陽塗成淺金色的秋草一望無際,在清凜的風中徐徐搖曳,海浪一般連綿不絕,偶有潔白的雪屑被風卷起,紛紛揚揚重又漫灑向天際,沐浴在橙色晚霞中,好像不真實的幻境。

茵茵抱膝坐在秋草中,麵上兀自帶著微笑。景傑在她身邊坐下,微微側首,看見她的劉海被風吹至一側,現出光潔的額頭和側臉美好的弧線。

景傑隨手折斷一根細幼的秋草,用梢頭在茵茵麵上輕拂,笑問,“想什麼呢?”

茵茵輕輕搖頭,“沒什麼,隻是有點兒想家。”

景傑剛想說什麼,茵茵忽然抬手,捏住他手中的秋草,手指一蕩,已順著秋草纖細的莖,轉而輕輕握在他的腕上。

茵茵定定看著他,輕聲道,“我這幾日本來很擔心你,但現在不擔心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處理得很好。”

景傑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誰告訴你的?”

“莫良,”茵茵道,“如果他不說,我都不知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

“沒什麼大不了的,“景傑道,“都過去了。”

茵茵道,“你是個劍客,可是你的手筋斷了。”

景傑沉吟不語,他無法給茵茵一個明確的回答。他的傷恢複得很好,但始終無法像過去一樣隨意收放用力,至少,玄鐵劍他是再也沒法用了。玄鐵太重,他勉強接上的手筋根本無法駕馭。

茵茵輕柔撫摸他的手腕,忽然抬首笑道,“不怕,回頭讓哥哥教你左手劍,哥哥的左手劍不就絲毫不遜色於他的右手嗎。”

“傻丫頭,”景傑亦笑道,“幾乎每個人都是隻擅長左手,或者隻擅長右手,這是勉強不來的,而梁霄,是世上罕見的雙手一樣運用自如的人,他天生就是個劍客,但,我不是。”

茵茵看著萋萋秋草,靜默了片刻,便又淺笑道,“那也沒關係,就算你的手真的不能恢複如初,也隻是力量不比從前,墨玉劍法用的主要是巧力,假以時日,你還是聖域最快的劍。”

景傑笑著應道,“沒錯,隻要梁霄不踏足聖域,我就是聖域最快的劍。”

這一回,茵茵沒笑,靜默了半晌,輕聲道,“景傑,謝謝你。”

景傑一怔,“茵茵……”

“我聽說蒼翼逼你用清浯與彭展的性命對張媽的死作交代,隻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肯,”茵茵道,“開始,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蒼翼若是真的想幫你,他肯定有的是辦法,又何必非跟你要一個一命償一命的交代,後來,我才慢慢明白了,聖域魚龍混雜,若是不把張媽的事鬧大,若是不對這件事給一個交代,那被人揪出來的恐怕就是那喪命的十個黑衣人了。”

景傑看著她,心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

“若說那十人隻是尋常白府家丁,又豈是一人性命能夠扯平的,”茵茵繼續道,“所以,如果真有人追究那十人之死,隻能說他們原是鷹翦殺手,他們本就該死。”茵茵目光一瞬,又道,“但是,哥哥從前不也是鷹翦殺手麼……”

“茵茵……”景傑開口。

茵茵打斷他,聲音涼薄得像當日的雪,隻是繼續道,“到時候隻要有人挑頭,矛頭馬上就會指向哥哥,更何況,那個人……那個人,一直都很恨他。”

景傑知道茵茵口中的那個人,便是白鵬。

“你豁出去自己的前程沒有讓這一切發生,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