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簍子
日記本是初中時流行的那種塑料封皮,上麵畫了最流行的動漫人物。本子中的內容不多,因為何歸本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一頁一頁地翻著本子,日記中的字跡稚嫩而幼稚,字裏行間訴說著瑣碎的煩惱和快樂。隻有最新一頁的日記上,有一絲與過去不同的痕跡。
“中考失利……我,覺得我很沒用。”
何歸垂眸,翻過這一頁,拿起筆在本子上比劃了一下。隻見本子上出現了幾個烏黑的大字,的橫撇豎捺平白多了幾絲不羈,卻是十分難以入眼。過了那麼多年,他的字跡比原來的更加難看了。本來何歸的字就隻能算端正,之後工作用電腦代替筆,一手字跡更是無法見人。
“要好好練字呢……”何歸苦笑。兒子突然開始反抗父母了,可以看成是叛逆期。但字跡一夜之間發生變化,也確實是十分不同尋常的。何歸考慮過兩天去買些習字的字帖,然後天天練習一下,這樣就能解釋他的字跡為什麼短期內變化如此之大了。
何歸並不擔心父母會不會不問他的意見就把他送去遠華。他今天已經和父母談得非常清楚,也表明了他的決心。也許母親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父親卻能明白他的認真。說到底,父母是非常愛他的,隻是父母都是很有主見的人,這兩年他們為他做了這麼多決定,也確實並無大錯,於是在對於何歸的人生規劃上,就未免武斷了些。如果是以前的何歸,他也許會像上輩子那樣,遵從父母的選擇,繼續自己如一潭死水般的人生。但是今世,他不會。
新星和遠華,對於現在的何歸來說其實沒有區別。但是選擇去遠華,他就有可能陷入未來的慣性中,繼續重複上一輩子的命運。而如果選擇去新星,卻有可能開創新的未來……
在遠華經曆的那些,老師的歧視,還有何歸自己的自卑……那裏的生活是何歸永遠不想再回憶的噩夢。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個堅強的人,真的經曆了,卻發現自己不過是棵溫室裏的花朵而已。麵對風雨,他的第一反應是瑟縮而不是麵對。所以在一連串的打擊後,他一蹶不振,鬱鬱不得誌。
他不會再讓自己被那麼輕易地打敗了。
放下日記本,何歸翻出了中考前大家拍的畢業照。一群年輕的少年,清純的笑臉,老土的衣服。何歸站在人群中,笑容是那麼的燦爛,顯得熠熠生輝。相反,站在何歸身邊的男孩卻板著一張英俊的臉,麵無表情地瞪著攝像頭,像是攝影的人欠了他幾輩子債似的。
何歸盯著照片上男孩的臉,覺得感慨萬千。
李玨池,何歸初中三年的同桌,相貌俊美,性格冷淡。據說他家裏的狀況不太好,他也不是什麼酷愛讀書的人,再加上總是喜歡和老師對著幹,於是所有老師都恨得牙癢癢。
但是,就是這個人,在初中最後一年拚命讀書,最後中考考出高分,被錄取到市內第一高中。在高考中又獲得全市第一名,直升國內第一學府霖水大學……畢業後,他自己開的醫藥公司成為國內巨頭,賺得盆滿缽滿……
他和何歸的經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兩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像一出荒誕劇。
明明本來是差不多的人,什麼時候,竟然越走越遠了?
何歸苦笑了下,看了下房間內的鍾表,已經下午2點了。之前的何歸一覺睡到了中午,又在醒過來磨蹭了一會兒,和父母談話,廢了不少時間。轉來轉去,竟是連續十個小時沒吃到飯了。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又看著父母仍然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何歸拿著鑰匙和錢包便出了房門。
走出大門,何歸才真正有了種“我重生了”的真實感。
在小區中練太極拳的老爺爺,可不是鄰居家的老李嗎?雖然在何歸的記憶裏,他在幾年後就因為突發腦溢血而過逝了,可這個時候的他,身體還十分健康硬朗,看起來就是健康長壽的樣子。誰成想到幾年後就那樣走了呢。
何歸和老李笑著打了招呼,笑著走到了公交車站。售票員那熟悉的圓臉蛋,車上那位當年被何歸嘲笑過好幾年的,領結永遠係歪的上班族,還有看著鏡子撲粉的小姐……上一世曾經看厭的景色讓何歸鼻子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
何歸很快就下了車。車站的不遠處,佇立著一棟小小的店。這是何歸以前放學後最喜歡光顧的地方。小店不是很大,但勝在整潔清淨,店裏的老板是個十分和藹的大叔,在賣些老鴨粉絲湯之類的吃食時,還經常給顧客講些有趣的小笑話。因為何歸經常出現在這家店裏,再加上樣貌不錯,倒也和大叔混了個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