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1 / 3)

荷馬薩福

(鄂謨沙孚)

荷馬(約前9—前8世紀),相傳為古代希臘一位盲歌人,生於小亞細亞,行吟於地中海一帶。據傳希臘兩大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係由他將流傳民間的短篇歌辭整理彙編而成,故稱《荷馬史詩》,被譽為歐洲古代史詩的典範。

薩福(約前8世紀),古代希臘女詩人,她一生作有詩歌9卷,流傳下來的隻有少數幾首愛情詩。希臘人常把她與荷馬並稱,說男有荷馬,女有薩福。古希臘人,也許把和平靜穆看作詩的極境的罷,這一點我毫無知識。但以現存的希臘詩歌而論,荷馬的史詩,是雄大而活潑的,沙孚的戀歌,是明白而熱烈的,都不靜穆。

——《〈題未定〉草》(1935年)

希臘人荷馬——我們姑且當作有這樣一個人——的兩大史詩,也原是口吟,現存的是別人的記錄。

——《門外文談》(1934年)

故人若讀鄂謨,以降大文,則不徒近詩,且自與人生會,曆曆見其優勝缺陷之所存,更力自就於圓滿。此其效力,有教示意;既為教示,斯益人生。

——《摩羅詩力說》(1907年)

柏拉圖亞裏斯多德

(亞裏士多德)

柏拉圖(約前427—前347),古代希臘哲學家,主要著作有《對話集》。《理想國》是《對話集》中的一篇,魯迅又譯作《邦國論》或《邦國篇》。柏拉圖在該書中曾論及文藝,他認為詩和文藝會讓“人性中的卑劣部分”得到膨脹,有害於社會的安定,因此認為詩人應被逐出他的“理想國”。

亞裏斯多德(前384—前322),古代希臘哲學家、科學家和文藝理論家。他是柏拉圖的學生,著作宏富。關於文藝理論方麵的有《詩學》和《修辭學》。他在《詩學》一書中,以為文藝是對現實世界的模仿,因而具有真實性和獨立性,從而否定了柏拉圖認為文藝是“影子的影子”的錯誤觀點。反詩歌黨的大將總要算柏拉圖。他是藝術否定論者,對於悲劇喜劇,都加攻擊,以為足以滅亡我們靈魂中崇高的理性,鼓舞劣等的情緒,凡有藝術,都是模仿的模仿,和“實在”尚隔三層;又以同一理由,排斥荷馬。在他的《理想國》中,因為詩歌有能鼓動民心的傾向,所以詩人是看作社會的危險人物的,所許可者,隻有足供教育資料的作品,即對於神明及英雄的頌歌。這一端,和我們中國古今的道學先生的意見,相差似乎無幾。然而柏拉圖自己卻是一個詩人,著作之中,以詩人的感情來敘述的就常有;即《理想國》,也還是一部詩人的夢書。他在青年時,又曾委身於藝圃的開拓,待到自己知道勝不過無敵的荷馬,卻一轉而開始攻擊,仇視詩歌了。但自私的偏見,仿佛也不容易支持長久似的,他的高足弟子亞裏士多德做了一部《詩學》,就將為奴的文藝從先生的手裏一把搶來,放在自由獨立的世界裏了。

——《詩歌之敵》(1925年)

亞理士多德之《詩學》,解析神質,包舉洪纖,開源發流,為世楷式。

——《題記一篇》(1932年)

中國之治,理想在不攖……有人攖人,或有人得攖者,為帝大禁,其意在保位,使子孫王千萬世,無有底止,故性解(Genius)之出,必竭全力死之;有人攖我,或有能攖人者,為民大禁,其意在安生,寧蜷伏墮落而惡進取,故性解之出,亦必竭全力死之。柏拉圖建神思之邦,謂詩人亂治,當放域外;雖國之美汙,意之高下有不同,而術實出於一。

——《摩羅詩力說》(1907年)但丁

但丁(1265—1321),意大利詩人,主要著作有《神曲》、《新生》、《宴會》、《牧歌》等,《神曲》是其代表作,全詩分為《地獄》、《淨界》、《天堂》三個部分,該詩對中世紀現實世界的黑暗與罪惡作了有力的批判。回想起來,在年青時候,讀了偉大的文學者的作品,雖然敬服那作者,然而總不能愛的,一共有兩個人。一個是但丁,那《神曲》的《煉獄》裏,就有我所愛的異端在;有些鬼魂還在把很重的石頭,推上峻峭的岩壁去。這是極吃力的工作,但一鬆手,可就立刻壓爛了自己。不知怎地,自己也好像很是疲乏了。於是我就在這地方停住,沒有能夠走到天國去。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1935年)

我先前讀但丁的《神曲》,到《地獄》篇,就驚異於這作者設想的殘酷,但到現在,閱曆加多,才知道他還是仁厚的了;他還沒有想出一個現在已極平常的慘苦到誰也看不見的地獄來。

——《寫於深夜裏》(1936年)莎士比亞

(狹斯丕爾)

莎士比亞(1564—1616),英國戲劇家、詩人,主要著作有《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羅米歐與朱麗葉》、《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查理三世》、《亨利四世》、《攸裏烏斯?凱撒》等劇本37部,另有十四行詩150餘首及長詩2部。魯迅曾在《“論語一年”》一文中稱莎士比亞為“劇聖”,在《科學史論》、《摩羅詩力說》、《“以眼還眼”》、《文學和出汗》、《“論語一年”》、《讀幾本書》、《“莎士比亞”》、《又是“莎士比亞”》等文章中都談到莎士比亞及其作品。莎士比亞雖然是“劇聖”,我們不大有人提起他。

——《“論語一年”》(1933年)

莎劇的確是偉大的,僅就杜衡先生所紹介的幾點來看,它實在已經打破了文藝和政治無關的高論了。群眾是一個力量,但“這力量隻是一種盲目的暴力。他們沒有理性,他們沒有明確的利害觀念”,據莎氏的表現,至少,他們就將“民治”的金字招牌踏得粉碎,何況其他?……一本《凱撒傳》,就是作政論看,也是極有力量的。

……《凱撒傳》的材料是從布魯特奇的《英雄傳》裏取來的,而且是莎士比亞從作喜劇轉入悲劇的第一部;作者這時是失意了。為什麼事呢,還不大明白。但總之,當判斷的時候,是都要想到的……

——《“以眼還眼”》(1934年)

上海的教授對人講文學,以為文學當描寫永遠不變的人性,否則便不久長。例如英國,莎士比亞和別的一兩個人所寫的是永久不變的人性,所以至今流傳,其餘的不這樣,就都消滅了雲。

這真是所謂“你不說我倒還明白,你越說我越胡塗”了。英國有許多先前的文章不流傳,我想,這是總會有的,但竟沒有想到它們的消滅,乃因為不寫永久不變的人性。

……

而且,人性是永久不變的麼?

——《文學和出汗》(1927年)

蓋使舉世惟知識之崇,人生必大歸於枯寂,如是既久,則美上之感情漓,明敏之思想失,所謂科學,亦同趣於無有矣。故人群所當希冀要求者,不惟奈端〔牛頓〕已也,亦希詩人如狹斯丕爾……

——《科學史教編》

附錄:

戲劇,把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當眾毀掉的算作喜劇,把有價值的東西當眾毀掉是悲劇。無論喜劇、悲劇,都可以受到觀眾的歡迎,隻要編得出色。拿莎士比亞的劇本來說,《威尼斯商人》是他喜劇的代表作品,《哈姆雷特》是悲劇的代表作。

——摘自許欽文《〈魯迅日記〉中的我》彭斯

(朋思)

彭斯(1759—1796),蘇格蘭詩人,出生於一個貧苦農民家中,青年時期隨家人到處漂流,從事農業勞動,生活十分困苦。後自學成才,主要著作有長詩《農夫湯姆》、《愉快的乞丐》和幾百首短詩,他的作品多表現蘇格蘭的農民生活,對統治者充滿憎恨。形式上受民歌的影響,通俗流暢、韻律優美,其作品在民間廣泛流傳。舊習既破,何物斯存,則惟改革之新精神而已。十九世紀機運之新,實賴有此。朋思唱於前,裴倫〔拜倫〕修黎〔雪萊〕起其後,掊擊排斥,人漸為之倉皇;而倉皇之中,即亟人生之改進。故世之嫉視破壞,加之惡名者,特見一偏而未得其全體者爾。

英當十八世紀時,社會習於偽,宗教安於陋,其為文章,亦摹故舊而事塗飾,不能聞真之心聲。於是哲人洛克首出,力排政治宗教之積弊,唱思想言議之自由,轉輪之興,此其播種。而在文界,則有農人朋思生蘇格闌〔蘇格蘭〕,舉全力以抗社會,宣眾生平等之音,不懼權威,不跽金帛,灑其熱血,注諸韻言;然精神界之偉人,非遂即人群之驕子,軻流落,終以夭亡。

蓋知偉人者,亦惟偉人焉而已。裴倫亦嚐評朋思曰,斯人也,心情反張,柔而剛,疏而密,精神而質,高尚而卑,有神聖者焉,有不淨者焉,互和合也。……凡為偉人,大率如是。即一切人,若去其麵具,誠心以思,有純稟世所謂善性而無惡分者,果幾何人?

——《摩羅詩力說》(1907年)彌爾頓

(彌耳敦)

彌爾頓(1608—1674),英國詩人和政論家,他是17世紀英國啟蒙運動的先驅。主要詩歌著作是三部長詩:《失樂園》、《複樂園》和《力士參孫》。《失樂園》取材於《舊約》中亞當、夏娃偷食禁果被上帝趕出伊甸園的故事,塑造了反抗上帝的撒但形象,歌頌了撒但的反抗精神。魯迅在1907年所作《科學史教編》一文中將彌爾頓與華盛頓、克侖威爾等人並列為反對中世紀宗教迷信中建立偉業的人物。《舊約》記神既以七日造天地,終乃摶埴為男子,名曰亞當,已而病其寂也,複抽其肋為女子,是名夏娃,皆居伊甸。更益以鳥獸卉木;四水出焉。伊甸有樹,一曰生命,一曰知識。神禁人勿食其食;魔乃侂蛇以誘夏娃,使食之,爰得生命知識。神怒,立逐人而詛蛇,蛇腹行而土食;人則既勞其生,又得其死,罰且及於子孫,無不如是。英詩人彌耳敦嚐取其事作《失樂園》,有天神與撒但戰事,以喻光明與黑暗之爭。撒但為狀,複至獰厲。是詩而後,人之惡撒但遂益深。

——《摩羅詩力說》(1907年)

蓋中世宗教暴起,壓抑科學,事或足以震驚,而社會精神,乃於此不無洗滌,熏染陶冶,亦胎嘉葩。二千年來,其色益顯,或為路德,或為克靈威爾,為彌耳敦,為華盛頓,為嘉來勒,後世瞻思其業,將孰謂之不偉歟?此其成果,以償沮遏科學之失,綽然有餘裕也。

——《科學史教編》(1907年)拜倫

(裴倫)

拜倫(1788—1824),英國詩人,主要作品有《東方敘事詩》、《唐?璜》,詩劇《曼弗雷曼》等。1823年曾到希臘參加希臘解放運動,被授予總司令稱號,次年病逝於希臘。他的作品有對專製統治的反抗精神,因而被英國文壇保守派稱為“惡魔詩人”,即魯迅所說的“摩羅詩人”。魯迅的《摩羅詩力說》一文,以拜倫為中心,論述了他的“摩羅”詩歌及受其影響的雪萊、普希金、萊蒙托夫、裴多菲、密支凱維茨等人的作品。有人說G.Byron〔拜倫〕的詩多為青年所愛讀,我覺得這話很有幾分真。就自己而論,也還記得怎樣讀了他的詩而心神俱旺;尤其是看見他那花布裹頭,去助希臘獨立時候的肖像。

其實,那時Byron之所以比較的為中國人所知,還有別一原因,就是他的助希臘獨立。時當清的末年,在一部分中國青年的心中,革命思潮正盛,凡有叫喊複仇和反抗的,便容易惹起感應。

——《雜憶》(1925年)

摩羅之言,假自天竺,此雲天魔,歐人謂之撒但,人本以目裴倫。今則舉一切詩人中,凡立意在反抗,指歸在動作,而為世所不甚愉悅者悉入之,為傳其言行思惟,流別影響,始宗主裴倫,終以摩迦(匈加利)文士。凡是群人,外狀至異,各稟自國之特色,發為光華;而要其大歸,則趣於一:大都不為順世和樂之音,動吭一呼,聞者興起,爭天拒俗,而精神複深感後世人心,綿延至於無已。

十九世紀初,世界動於法國革命之風潮,德意誌西班牙意太利希臘皆興起,往之夢意,一曉而蘇;惟英國較無動。顧上下相迕,時有不平,而詩人裴倫,實生此際。其前有司各德〔司各特〕輩,為文率平妥翔實,與舊之宗教道德極相容。迨有裴倫,乃超脫古範,直抒所信,其文章無不函剛健抗拒破壞挑戰之聲。

亞當夏娃既去樂園,乃舉二子,長曰亞伯,次曰凱因。亞伯牧羊,凱因耕植是事,嚐出所有以獻神。神喜脂膏而惡果實,斥凱因獻不視;以是,凱因漸與亞伯爭,終殺之。神則詛凱因,使不獲地力,流於殊方。裴倫取其事作傳奇,於神多所詰難。教徒皆怒,謂為瀆聖害俗,張皇靈魂有盡之詩,攻之至力。迄今日評騭之士,亦尚有以是難裴倫者。爾時獨穆亞〔摩爾〕及修黎〔雪萊〕二人,深稱其詩之雄美偉大。德詩宗瞿提〔歌德〕,亦謂為絕世之文,在英國文章中,此為至上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