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瀾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記住那張臉的。
是高一的開學典禮？
身邊的小弟發出嘖嘖嘖的聲音：“第一名了不起啊，瞧那個窮酸樣。”
鄭浩瀾笑，摸了摸下巴，心想，土是土了點，不過五官還真不錯，還有那聲音，清清朗朗，軟軟糯糯，帶著點緊張的小顫音，像是一陣帶著雨的清風。特別是那一本正經正襟危坐的樣子，不知咋的讓人很想欺負。
不過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
很快就被丟到了腦後。
直到一個禮拜後的自習課，因為點小事去教師宿舍找教導主任。
還沒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兩個人的對話。有時候，聽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這不，就讓他聽到不痛快的了。
“施主任……你要幹什麼……”
膽怯的聲音，如果不細聽還真聽不出是個男生的。
“王曉安，你能在開學典禮上當學生代表發言，你知道是誰的功勞嗎？”
王曉安？開學典禮？是他？鄭浩瀾終於知道了那個傻乎乎的清秀小子叫什麼了。
而施主任這又猥瑣又色迷迷的鴨子聲音，聽的他一陣惡心。也突然想起了那個教導主任喜歡玩男生的傳聞，呸，沒想到還真他媽的是真的！
這年頭，官員裏貪官橫行不說，就連教師這個聖潔崇高的職業，都被混進了一堆的垃圾。
還教育後人？！沒把人摧殘的半死不活就算上天垂憐了！
“這個學校曆來不是成績第一名的學生做學生代表嗎？”雖然怯懦，但顯然這個男生還是保持著理智。
“王曉安，你該知道你還有一大半學費沒交清吧？你那個爺爺在今年能交完嗎？在這可不像是在鄉下，自己種點米，種點菜就能活下去，如果你今天乖乖的，這個學費我就替你交了，如果不能……”真是嫻熟的威逼利誘，鄭浩瀾挑眉。
“不用了！錢我自己會想辦法。施主任，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你再找我，我就……我就去教育局告你！”
“想走？沒這麼容易！”
房屋裏，傳來東西碰翻的聲音。
那個王曉安也還真天真，當一個男人yu火上來了，除非天塌了，地陷了，不然豈會輕易讓你輕易脫身？！
“施主任，不要……別這樣……”
“咚咚咚……”鄭浩瀾重重地敲了敲門。
裏麵的聲音陡然沒了。
鄭浩瀾側身閃進隔壁的雜物間。那一瞬間，竟然是因為怕王曉安看見他，覺得難堪。果不其然，很快就聽到房門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然後遠去。
瞥一眼，那個叫王曉安的男生飛似地跑遠了。
從那以後，鄭浩瀾就看施主任特別地不爽。可是，他是出了名的霸王，那些個老師都不敢掂他的重量。
也是，多少人不是揀軟的柿子。就算要揀硬一些的柿子，也好看看到底能不能下手。
而那次月考，給了他一個爆發點。
“平時學習不好，現在作弊來得及嗎？把小抄拿來！”
實在是鄭浩瀾抄襲的太明目張膽，監考的施主任看不下去了。當然，就鄭浩瀾這種壓根不在乎成績的人怎麼可能真是為了作弊，不就是為了惹怒他嘛。
“我呸！”他站了起來，隨手撈起邊上的凳子就砸了過去，“拿去！”
一瞬間，滿座皆驚。
施主任肥胖的身子倒了下去，滿頭滿臉的血。
但就算是這樣，還是鄭浩瀾有意控製了力道的結果。
打死人？就算他老子家產上億，那也會帶來點麻煩。他還不想這麼大了還被他老子教訓。
更何況，他不是上帝，更不是決裁者，就算這個死男人在他眼裏惡心的像是蟑螂，也有他活著的道理。世界上的敗類，誰能真正收拾的過來？
這件事在學校裏的轟動還算蠻大。
但鄭浩瀾家裏，也就來了個他老子的男秘書而已。
不過去醫院說了兩句，那個施主任就收回了想要把這個桀驁不馴的孩子告上法庭，最好送去勞改所的打算。
又拿出一大筆錢，免去了農村低保學生的所有學費，還成立了個“浩瀚獎學金基金”。
學校方麵，隻意思意思的給了鄭浩瀾一個通報批評，而那個施主任，卻如同水滴落入大海，在這個學校失去了蹤跡。
大快人心的人有之，心裏憤恨的人也有。也不知道是誰做了個視頻，傳到某BBS——“富二代，你惹的起？！”正是考場上發生的短短三十秒的事情。視頻上的詞解，諷刺的就是學生富二代，仗著家裏有錢，打了教導主任不但沒事，反而害的被害人遭殃被派去了大西北的事。
視頻剛傳出去的那段時間，倒也掀起了一番小小的腥風血雨。
視頻下，全是一條條憤世嫉俗，看起來無比糞青的留言。
一麵倒地站在“無背景無勢力正直善良工作嚴謹的教導主任”那邊。
鄭浩瀾嗤之以鼻，在視頻下留了個言——你們真這麼嫉惡如仇就不要隻在這裏幹嚎，直接去替天行道為那個教導主任討回權益不就好了。難怪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會叫的狗不咬人！
然後徹底把那個打了臉部馬賽克的視頻丟到腦後。
而事實上，正如他所預料的般，絕大部分的人也的確隻是在視頻下幹嚎下罷了，又對多少人能對陌生人付出長久的同情和善良？——這是人性的通病。
甚至就連這善良，很多時候都帶著盲目和傷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那以後，鄭浩瀾感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視線中多了一道。
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火熱的愛慕，也不是仇人相見的紅眼，反倒閃著羨慕、渴望的光芒。
——來自那個王曉安。
一開始一直沒弄明白。
但隨著時間的過去，加上刻意的注意，終於明了。
三年啊，三年啊，最熱血沸騰最少年意氣的三年。就算鄭浩瀾再笨，再聯想不到喜歡那個方麵，在三年過後也都明白那個傻乎乎的學生在打他什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