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奏劾愆謬,丹心皦然露骨,可敢攖帝王鋒穎。旁人說他衛庸,“磊落如琅玕之圃,焜耀似縟錦之肆,一塊精金美玉。”
栴檀樓閣,女子孤竹清婉,姓裴,單名一個頠。這位溫柔蘊結的女子,便是衛玠的生母。她僝僽香消時,正值韶華芳齡。
桃腮柳眼黯然的裴頠,在他衛庸眼裏,與原先那個盈盈背立銀釭,姑射冰姿的香靨女子無異。
素光遙指,雕闌漸曉。胥群王衛庸軒砌清眺,空吟著首溪沙小砑。
“紺綰雙蟠髻,雲欹偃巾小。黛蛾低綠,輕繡羅帶。酒眼茸茸香拂麵,酒眼茸茸香拂麵。”
“幽榭蘋汀枕,香靨春雪融。楚腰纖細,腴辭弗剪。瑤觴勸得鶯燕姹,瑤觴勸得鶯燕姹。”
朱案上一封銀潢密信半掩。
起居郎溫嶠南下宣旨。
……
兗州城內的酒樓茶肆,除了以蓴肴鱸鱠聞名的悅來客棧,就要數章隋街的絳闕居,最為讓人垂醉岧嶢。
藜羹素藕桂醑酒,便是絳闕居的看家菜肴。絳闕居掌櫃的叫做徐見,布置得雲罍綺席的絳闕居,即使是霽雪輕塵斂,好風初報柳的初春時節,仍是顧客霞觴頻舉,清華輝映的模樣,可見掌櫃徐見的匠心。
蕙風布暖,薰風解慍。
一道削瘦身形進入絳闕居。
女子雙秀萼,兩回鸞。誇嫩臉著胭脂,膩滑凝香雪,是掌櫃徐見的獨生閨女,徐君猷。
綺檻雕欄中,衛玠跟隨店小二進入到絳闕居的後廂房。
杏花臨水,依約靚妝窺照。
徐君猷看到雕觴霞灩的嵐浸男子,顰眉春淺遣春妍。
盡日東風,蕩颺茶煙。但有綠苔芳草,柳絮榆錢。
湯發雲腴釅白,盞浮花乳輕圓。衛玠輕抿一口“雙井散神仙”的雪芽茶,笑道:“撥開世上塵氛,胸中自無火焰冰競,那時你講‘我瞻顧四方,蹙蹙靡所騁。’但你家禊飲筵開,後院可是蟬蛻穢濁中,浮遊塵埃外,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你這分明是鷯占一枝,已是鵬心奢侈了。”
徐君猷靜聽潺潺清潁咽,撩亂春愁。衛玠與她是同窗好友,那時裝作男子的徐君猷氣卷波瀾。衛玠是心體澄徹,常在明鏡止水中,天下自無可厭之事;她則屬意氣平和,賞在麗日光風之內。兩人一個清絕,一個纖穠。
徐君猷輕聲說道:“好醜心太明,則物不契;賢愚心太明,則人不親。求個混俗之中脫俗,淡月之映輕雲罷了。”
清陰微過簾卷,風定波平花映。衛玠夢悠起那段書杳的時光,曉高天甚意,既付與**寫意中。如今他自身住在清邃園,和眼前求個混俗之中脫俗,淡月之映輕雲的女子相似,甚至是無異,不由凝眉問道:“忙處事為,常向閑中先檢點,過舉自稀。動時念想,預從靜裏密操持,非心自息。君猷,人生在世,不是太過無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