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劄庫氏歎道:“倒真應了那句‘未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那夏氏將紫薇教導得不諳世事,使她認父之路諸般曲折,但也正是這許多曲折,讓她成長起來,勉強算是因禍得福。”
弘晝聞言,暗暗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試探地問道:“你似對紫薇印象不錯?”
吳劄庫氏愣了一下,笑道:“的確算得上不錯,與她交談數次,甚是投緣。”
弘晝笑了一下,心中有了計較,也不再在這話題上打轉。夫妻二人又閑話了幾句,傳了晚飯,便相攜安歇了。
第二日適逢大朝會,退朝後弘晝麵見了乾隆,把將紫薇的身份確認為宗室義女的法子敘述一遍,又細陳利弊,便請乾隆裁斷。
確如弘晝判斷的那樣,乾隆對紫薇的事兒其實並不怎麼上心,略一思索,便準了弘晝所言。
他本以為如此,難得一臉嚴肅的弘晝就會放鬆下來,沒料弘晝不斷沒有放鬆,臉倒繃得更緊了。
乾隆有些好奇了,笑道:“你這幅樣子倒是少見得很,可是還有什麼事兒——先聲明了,要是要銀子辦活喪可就趁早別開口,我那私庫可經不起你折騰。”
弘晝聞言嘴角微微抽搐,以前提起辦活喪,他這皇帝四哥可從來都是橫眉怒對咬牙切齒,什麼時候這麼有幽默感了。感歎了一下,他想起接下來要求的事兒,“撲通”一聲跪倒在乾隆麵前:“臣弟有一個請求,請皇上恩準。”
這副做派倒是出乎乾隆的意料,起身扶起弘晝,道:“你也道是臣弟了,這兒沒外人,有什麼事兒起來說話。”
弘晝吸了一口氣,半晌才悶聲道:“皇上,臣弟福晉與紫薇甚是投緣,若可以,臣弟想由我二人出麵收紫薇為義女。”
乾隆愣了。他一直在想是什麼嚴重到讓一直以嬉笑怒罵為掩飾的和親王如此慎重,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件事。
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甚至覺得和親王能夠主動出麵認下紫薇,自然比其他不明真相的宗親更妥當,就算前任在,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何至於讓他如此忐忑。
見弘晝如履薄冰的樣子,乾隆沉默了。和親王一向謹慎,他這般作態定是事出有因,肯定有什麼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什麼呢?
右手輕輕敲打著桌麵,乾隆默然不語,倒是讓弘晝心中更為七上八下。
“弘晝,這事兒也不是不可,隻是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與福晉兩人的意思?”腦袋快短路的乾隆一時實在想不出其中有何關節,見弘晝肅立一旁腦門兒冒汗,隨口問道。
弘晝猶豫片刻,恭敬回道:“臣弟夫妻二人一直想再要個女兒養在身邊,可始終未曾如願。昨日福晉與紫薇傳話後,曾與臣弟閑談,言語間對紫薇頗為喜愛,因此臣弟才有此想。”
乾隆敲擊桌麵的手指一頓。
是了,女兒。
和親王之女和婉公主自小便被乾隆抱養宮中,十五年下嫁蒙古巴林博爾濟吉特氏德勒克,今年三月的時候去了,去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七。
雖說嫁到蒙古去的公主少有長壽的,但這般年輕便去了仍不免讓人唏噓不已。何況和婉生父母到底是弘晝,葬禮一事自是應該好好操辦。可那時恰逢還珠入宮不久,前任一直沉浸在“開心果”帶來的喜悅和麻煩中,何曾對和婉之殤多費過一絲心思。
也是如此,適才他才根本沒想到和婉的事。
想到此,乾隆不覺對前任又添了一絲惱怒,心底的小人背著手歎著氣轉著圈:可恨可歎,費盡心思將隻野燕子寵上天,真正的金枝玉葉卻連死都得不到應有的關注。前任啊前任,你怎麼對得起你嫡親的兄弟,對得起為了大清江山遠嫁他鄉的和敬、和婉等一眾愛新覺羅家的姑奶奶們!
弘晝提出這個要求,恐怕也是斟酌了又斟酌的。畢竟和婉薨逝不久,和親王就上趕著要認他的私生女為義女,若是前任在,難保不會存了猜忌。
罷了,到底是前任對不起他夫妻二人,搶了人家女兒又不好好珍惜,連應有的關愛都做不到。許了夏紫薇與他們做義女,權當彌補吧。
想到此,乾隆便換了笑顏,道:“原來如此。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難得你福晉與紫薇丫頭投緣,你的請求我準了,也當全了這緣分。說起來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子,我還真不習慣,你怕是也不習慣吧,收起來收起來。正好今日無事,你我兄弟二人且殺上一盤。”
弘晝長出了一口氣,湊趣地上前嬉笑了幾句,與乾隆擺上圍棋,被殺得潰不成軍。
這倒不是他有意放水,實在是他的棋藝太過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