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永琪薨了。
看著自己咽氣的感覺——很奇妙。
飄蕩在空中的永琪想。
對於自己的死亡,永琪並沒有多少感覺。纏綿病榻的日子,於他來說,和死亡並沒有什麼區別。
回顧自己二十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人生,作為皇阿瑪和額娘的兒子,作為大清的五皇子,作為西林覺羅氏的丈夫,作為綿億的阿瑪,永琪覺得自己還算是勉強合格。
隻有在想到綿億時,永琪心中略略有些憂鬱。他唯一活下來的孩子,畢竟還是太小了些。失去父親的庇佑,日子想必會有些艱難。
不過,看看自己透明的身體,永琪撇撇嘴——兒孫自有兒孫福,罷了罷了。
從這頭飄到那頭,空中的永琪換個自覺舒服一些的姿勢繼續看著底下哭成一團的眾人,有點無趣。
和不能自已的索綽羅氏、胡氏相比,默默垂淚的西林覺羅氏顯得克製許多。
還是那個冷靜、堅強且睿智的女人。
永琪想。她總是這樣的,永不會在人前失去她皇子福晉的體麵。心底有些心疼她,卻並不會擔心。他知道,即使沒有他,西林覺羅?若嘉,他的福晉,也能撐起這整個親王府。
在空中又翻了個身,永琪發現自己對這種飄來蕩去的行動方式掌握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歎了口氣,永琪覺得奇怪,那些個話本裏不是說有黑白無常、牛頭馬麵來接引麼,怎麼都這麼半天了也不見。
還要這麼飄蕩多久啊……永琪難得地又歎了一口氣。
也許是漫天神佛聽到了永琪的心聲,就在他歎氣的同時,身後出現一個黑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永琪吞沒。
可憐的永琪同學,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永琪發現自己在趴在養心殿的禦案上。
當然,恢複知覺之初,他是沒有發現自己身在何處的,倒是被自己身上的明黃色皇帝常服嚇得心肝膽兒都顫了一下。
冷汗瞬間濕了後背,他的第一反應是被陷害了,第二反應是苦思應對良策。作為聖眷正隆但母族不顯的皇子,永琪一直謹小慎微,惟恐稍有越矩被人拿捏,但如今怎麼會處於這種境地?該怎麼辦?瞬息間,永琪高速運轉的腦袋裏已轉過數種可能。但驀地,他呆住了,自己……自己不是已經死了?!
難道這是所謂的陰曹地府?但就算是,自己怎麼就這副打扮?抬頭環顧室內,這格局,嗯,很熟悉,很像……養心殿。
永琪同學糊塗了。
環顧四周,整個大殿裏空蕩蕩地隻有他一個人。
站起身來,他抑製不住內心的疑惑,伸伸胳膊踢踢腿,完全不同於飄蕩狀態,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覺得恍如隔世——可不就是隔了一世麼。
掐掐大腿,他疼得齜了一下牙,自己這是……還活著?!
想到死後折磨他兩三年的附骨之痛陡然消失無蹤,他得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看著自己咽氣並在空中飄來蕩去遊蕩半日的經曆是在做夢嗎?
永琪的臉呈現“囧”狀。
那種真實的感覺,怎麼可能是做夢?
那麼,是“借屍還魂”?
永琪更囧。那借的又是誰的“屍”?
伸向禦案上堆成山的折子,他隨意抽出一份。奏請人是——首席軍機大臣……傅恒。
永琪呆了。
傅恒。多麼如雷貫耳的名字。
難道說,自己附在了皇阿瑪的身上?
一想到這種可能,永琪覺得自己快崩潰了。難道在自己薨了後,皇阿瑪也……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殿外傳來一個宮人小心翼翼的聲音:“皇上。”
永琪看看別無他人的大殿,心道想必是在叫自己了。如此一來,自己怕真的是借屍還魂了。
歎了一口氣,將關於皇阿瑪死因的疑慮壓下去,永琪試探地叫了一聲記憶中皇帝身邊大太監的名字:“吳書來?”
“奴才在。”
門外傳來的聲音印證了永琪的猜測。默了片刻,永琪長出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未時了。”隔著宮門,吳書來低眉順眼地回答,不敢因皇帝看不見有任何鬆懈和不敬。
這宮裏,可到處都是眼睛。
“哦。”永琪淡淡地應了一聲。重新坐回禦案前,他略帶疲憊地揉揉隱隱作痛地太陽穴,細細尋思著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永琪不畏死,但他也不想無謂地去死,尤其是在死過一次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