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扭頭看了我一眼,嘴唇顫抖著,眼裏居然閃爍著晶瑩的光。
“幹什麼?”我奇怪地看向他,“不至於激動成這樣吧?”
“孟格非……”克雷斯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斟酌些什麼語言,最後他無力地坐倒在地,“這架熱氣球,是實驗型,還沒有成型……加熱係統還沒有做好,缺少可控的加熱閥,而且為了參戰,他沒有帶負重物,吊籃裏裝的全是炸藥包……”
我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心裏還是略過了一絲不安,“你說什麼?克雷斯,你講清楚一點,講一些我能聽懂的。”
克雷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沒辦法自行降落……他每一次往下丟火藥包,都會讓自己飄高一些,沒有加熱閥,他隻能不停上升,直到燃料耗盡,然後……”
克雷斯頓了頓,艱難而苦澀道:“然後從幾百英尺,上千英尺的高空,掉下來,誰也救不了他!”
我瞪大了眼睛,“你開玩笑的吧,孟格非那麼有辦法,這就是他發明的,怎麼可能會……”
“這是改進型!”克雷斯打斷了我的話,“改進最大的地方就是燃料,之前是用煤炭,現在用的是高提純的油脂、火油和酒精,如果安裝了加熱閥,就可以不需要地麵的牽引,實現安全降落,但加熱閥還在研究,加昂就打過來了。孟格非說火龍車的精度不夠,容易誤傷,他就上了熱氣球,現在,燃料一旦點燃就無法熄滅,除非燒光……”
我一把揪住克雷斯,但使足了力氣也沒法把這家夥提起來,我才想起,他穿著機甲,兩千磅的家夥。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我的聲音都變形了,折斷的肋骨刺進了肺裏,讓我噴出了血沫。
克雷斯閉上了眼睛,良久,才睜開,“你記得,昨晚,克雷斯在西線說的話麼,沒有什麼神……但是被薩菲羅斯打斷了。他對此很不滿,上去前,他說,他要向你證明,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神,神能做到的,科學一樣能做到。”
克雷斯轉過身,似乎不願看那邊孤零零懸在空中的熱氣球:“他說,隻有科學才能開創曆史,宗教隻會帶來愚昧,他要做那開創的第一個人……”
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孟格非已經投完了所有的炸藥包,氣球高高地飄了起來,越飛越高,慢慢已經飛進雲裏去了,看不到了,好像他已經被神接引進了天堂。
克雷斯長歎了一口氣:“最後,他還有一句話,要送給你的。”
我立刻扭過頭,細細聆聽。
“保衛家園!”克雷斯頓了頓,“沒有了,就是這句。但我想,他說的家園應該有更多的指意吧。這裏的,還有……這裏的。”克雷斯指了指腳下,又指了指胸口,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穀口重步兵團的歡呼已經慢慢平息了下來,他們集體向往地看向熱氣球消失的方向,渾然不知道有一位英雄已經永遠地離開我們了。
突然,我背後的城堡裏,一個裙子上染了好大一塊血的侍女衝了出來,左右看了看,徑直跑到我的身邊,顧不上任何的禮儀,就抓住了我的衣服:“軍團長大人,不好了,快去看看吧,瓦爾基裏小姐她……”
我的腦子立刻就嗡的一下。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連滾帶爬地衝進小瓦米的房間的,到了門口我的心就沉了下去。小瓦米說喜歡看南邊的薰衣草田,所以她的房間在城堡的南側,並沒有直接承受城門爆炸的衝擊,但即使如此,爆炸的衝擊波也在摧毀了北側牆壁之後,輕易地擊碎了她那堅硬如鐵的楠木房門,衝垮了連著走廊的半堵牆壁。
我衝進垮塌一半的房間,一眼就看到那精致的雕花木床上,滿臉慘白的小瓦米躺在上麵,額頭上敷著很厚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浸透。看看她的胸口,隻有微弱而短促的起伏,顯然是受到到了重傷。
“這是怎麼回事!”我感覺我渾身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一股毀滅眼前所見一切的衝動幾乎占據了我的腦海,我順手揪住那個手足無措慌裏慌張的乳娘,沒費多大力氣就把她肥碩的身體拖到我的麵前來。
“瓦米為什麼會這樣?”我一腳踩住乳娘的身體,反手拔出了諸神的黃昏匕首,稍稍一動,就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白色和紅色的血沫噴了她一臉,“我,咳咳,我記得我說了,要你不惜性命也要保護好小姐,咳咳,怎麼會這樣?咳咳,瓦米傷這麼重,咳咳,你居然還活著?!”
乳娘已經被嚇得麵無人色了,一雙手不停地在麵前搖著,“我,我不知道,我隻是出去倒杯水,就,就響雷了,我不知道……”
我立刻知道了,一定是她擅離職守,才讓小瓦米受了這麼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