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秋女士辭別了他的母親,一路無話。這日到了上海,下了個棧房,也不再往越女士那裏去了。等了一天,有了出口到東洋的輪船,他便即行搭輪動身。出了吳淞口,經過黑水洋,又過了綠水洋,這一日到了長琦。因這個地方,也有來往的搭客,並要上卸些貨物,故在此停了一日。次日開行,過了盟司,方直往神戶進發。
且說女士在舟中行了幾日,覺得影單形隻,心中不免有些鬱鬱不樂起來。又想起中國的國權,近年來隻有落下去的日子,沒有興複的氣象。那些百姓,又都是醉生夢死似的,全無一點兒振作的精神。我們女界中的同胞,更不消說了,隻知道爭寵獻媚,那裏有肯把國家兩字放在心上的呢?想到這裏,自己的心中倒覺得有無限的感觸起來,便提筆寫了兩首七言的律詩出來。寫的是道:
片帆破浪到滄溟,回首河山一發青。
四壁波濤旋大地,一天星鬥拱黃庭。
千年劫爐灰全死,十載淘餘水尚腥。
海外神仙渺何處?天涯涕淚一身零。
聞道當年和約地,至今猶帶淚痕流。
馳驅戎馬中原夢,破碎河山故國羞。
領海無權悲索寞,磨刀有日快恩仇。
天風吹麵泠然過,十萬雲煙眼底收。寫畢,又默吟了一回。
忽見那些同船的人,齊在那裏收拾行李,說道神戶到了。女士聽了,也忙把自己的行李也收拾好了,又把時計看了一看,已經下午一點三十分了。不一時,船已停住,搭客都紛紛的上岸,女士也隨著眾人上了岸。走了數步,忽見有一個所在,眾搭客齊在那裏站著。有幾個日本人走出來,把眾搭客的行李,一件一件的翻檢。知道這個所在,大約就是什麼檢查旅具所了,便把自己的行李,也交給那幾個日人翻檢了一遍。然後雇了一部東洋車,到了中國會館,拿一張小楷片送了進去。
裏邊即有招待員出來,接待女士入內坐下。一會兒,又有幾個同鄉人,走來向女士敷衍了一回。女士又將求學的意思,告訴了眾人。眾人聽了,都是欽敬的很,替女士去告訴了會長。會長也出來,和女士說了些閑話。一麵命人安排女士的住所,一麵又和眾人商量,替女士去尋學堂。次日就有人來,替女士介紹到本鄉湯島地方,一個女子高等學校裏頭。眾人就和女士說了,女士也願意得很,於是商議定當。女士又在神戶閑逛了數天。一日,那個介紹人來說了個進學的日子。等到那日,那個介紹人又來了。女士便收拾行裝,辭別眾人,隨了那個人,搭火車往本鄉湯島去了不提。
且說這個本鄉湯島地方,女學堂共有兩所,才算是大的,餘外小的女學堂,也不知有多少。女士所來的學堂,叫做“附屬女子高等學校”。這個學校裏頭的學生,共有四百個,教習也有二十幾個。內中分專門、普通兩班。專門的五年畢業,普通的三年畢業。他們的課程,共分八個門類。女士到了這裏,便入了普通的一班。八門的科學,雖不必全學的,隻因女士的質地聰明,所以他把八門的科學就全學了。這且不表。
一日,遇著星期放假,女士同了幾個同學的日本女子,出外閑遊。走到一爿古董店的門前,見裏頭壁上掛著一把半新不舊的倭刀。女士一時想起,我一個弱女子隻身在外,雖說是天涯海闊任人走,然到底要有些防身的本領才好。可巧我學堂裏頭那位體操教習的刀棍也是很好的,我何不把這刀買了,就叫這位教習教練教練。想罷,便招呼幾個同學的,一同走入店內。那開店的見了,連忙立將起來問道:“眾位要買什麼?”女士便指了那把刀說道:“你把這把刀與我看看。”那人就把那刀摘下,送與女士接了。女士便把那刀抽將出來,細細的一看。隻見那刀長不滿三尺,背闊槽深,鋒利無比,果然是把純鋼的好刀,看罷便買了回去。從此女士又把尚武的精神振作,日日操練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