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交手,沒有慷慨激昂的陳詞,張小刀眼中的壁畫男與石頭男就這樣達成了交易。
交易的條件極其簡單,簡單到張小刀實在不相信雙方就這樣選擇相信彼此,可現實卻擺在了他的眼前。
滿是苔蘚的石壁上,蒙察用那雙宛如星辰般的明亮眸子看了看張小刀,然後輕聲道了句:“我走之後給你姐捎個好。”
張小刀沉默了下來,想起了那個故事中蒙察隻身擋在了楊清的身前,麵對千軍萬馬也隻有一個字‘殺’。
這幅畫麵曾在張小刀的腦海中盤旋了許久,他發自內心的敬佩這樣的男人,而現在他的敬佩則更加透徹更加徹底。
因為,這一次麵對抉擇,蒙察依舊選擇了保護楊清看重的人。
當年是一個‘殺’字,今天是一個‘死’字。
隻是這個‘死’字留給是他自己。
張小刀惜命,他知道自己殺死自己是一件多難的事情,但蒙察卻說的風輕雲淡,說的好像隻是踩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疑惑的道:“你確定?”
“當然。”蒙察道。
張小刀嚴肅認真的道:“好,我告訴她,你是個真爺們!”
“真爺們?不錯的稱呼。”
拓拔烈輕聲道:“開始吧!”
蒙察道:“我還要交代一些事情,畢竟我快死了。”
“好。”
“你叫什麼?”拓拔烈饒有興致的看著張小刀。
“張小刀。”
“多大了。”
“十六。”
“娶媳婦了嗎?”
“娶了。”
“無妨。”
張小刀忽然有種錯覺,在這麼嚴肅的生死之時,他怎麼仿佛走進了相親大會?於是他問道:“你不是接下來要問我家有車有房沒吧?”
蒙察聽不懂這話什麼意思,但還是說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你,你最好離我近一些。”
張小刀看了看象牙吊墜,又看了看拓拔烈。意思很明顯,蒙察可以通過象牙吊墜傳聲,但現在情況顯然有所不同。
於是他邁開了腳步,踩著潮濕的地麵來到了蒙察的麵前。
近看會發現,蒙察仿佛與石壁融為一體,衣衫襤褸狼狽到了極致,偶有蟲子在他身上爬過,他仿佛毫無察覺。
那四根巨刺近看便露出了崢嶸,表體之上不僅滿是玄奧符籙,更有熠熠生輝的味道,給人一種巨刺吞噬了蒙察的血肉而如此的錯覺。
蒙察在張小刀來到身前後仰起了頭,張小刀看清了他的臉。
蒙察的臉不知肮髒了多久,模糊的一塌糊塗,但卻看以看清他臉頰的棱角極為分明,如果五官不差的話,想必相貌差不到那去。
“在近一些。”
張小刀筆直的來到了蒙察的麵前,側起了耳朵。
蒙察暗運元氣,以最短的距離將聲音傳給了張小刀。
“我不知道你姐姐現在叫什麼名字,可既然她在盛唐能活下來,那便證明二十四年前的那位盛唐公子不是普通人。”
張小刀默默聆聽,沒有開口。
“而如果她現在在邊軍的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張小刀簇起了眉頭。
“這說明,那位公子是現在盛唐的陛下。”
張小刀全身巨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一臉汙垢的蒙察,壓製住自己沒有開口。
蒙察道:“雖然我已經二十年沒有出去過,但拓拔烈總會來看我,也總會說一些天下間的趣事,聽說盛唐的皇帝陛下與皇後的感情很不錯。”
張小刀想著那段路人皆知關於皇帝與皇後的佳話,點了點頭。
“所以,你要忠告你姐,萬萬不能入宮,更要提醒她防範那位名聲極佳的皇後娘娘。”
張小刀籲出了一口氣,似乎理清了在楊清講完那段故事後,他無法想明白的事情。
比如,身為大荒人的楊清為什麼可以來到邊軍!
“最後給你留下一句話。”
“你要惜命,要懂得敬畏這個世界,隻有如此你才能活的長久些,我相信她的眼光,你活的越長,她便能有一分依仗。”
張小刀鄭重點頭,然後退開了一步,尊稱道:“蒙察先生,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後悔過嗎?”
“沒。”
“為什麼沒後悔?你被關了二十年!”
“因為忠誠!”
張小刀聞言,心中感動至極,噗通一下跪在了岩石地麵上,然後他抬起頭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砰!”
石削肆意,鮮血橫流!
遠處,拓拔烈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在這悶響之後,忽然發現張小刀不再那麼麵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