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她麵前，就在這裏。就在這裏。
就在這裏。
她開口，輕聲地，仿佛害怕他會隨著自己的呼吸飄散在空氣中似的：“張永新？”
他說：“是我。”
她說：“你怎麼……會在這裏？”她伸手扶住胸口，她的聲音輕如囈語：“你怎麼在這裏？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說：“我答應過你，我們說好要到紹興來的。晴微。”他靜靜地站在那裏，他的聲音似乎穿透了一切，空而渺茫：“我換了門鎖，進來了這裏。可是到處都好髒、都是灰塵，我整理了好久，你一定很久沒有回來了，對不對？”他朝她微笑，“晴微，我很想你。”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她終於沒有辦法不哭出來，她伸出手，仿佛想要擁抱他，卻在觸碰到他的瞬間改變了主意狠狠地朝他身上推去。他卻似乎早有預料似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聲說：“晴微。”
她啞聲說：“你為什麼回來？你為什麼要回來？”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再也動彈不得，她站在那裏，整個人就好象生了根，再也動彈不得。隻是臉上的淚縱橫肆虐，哭得象個孩子，“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你憑什麼？張永新你憑什麼？”他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而她狠狠地捶他，他的衣服被她弄亂，他地臉上卻一直帶著溫存的笑顏，他的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他的懷抱。熟悉而溫暖。她終於漸漸安定了下來。
她眼角的淚滴落，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他的聲音那樣地溫柔：“對不起。晴微。”他的心跳緩慢而有力，“對不起。１６Ｋ小說網”
她終於放棄了掙紮，狠狠地撲在他懷裏哭了出來。這樣聲嘶力竭地痛哭，就仿佛要將這一生的眼淚，都在這一刻落盡。
他們在紹興住了好幾日。已經是初春時節，張南的天是慵懶的愜意。小巷子裏這幢古老的房子，有嫻靜的煙火氣息，每每清晨醒來，看窗外雲霧繚繞，真有不知人在何處之感。
“兔肉呢，其實是最好做地。”晴微在廚房裏邊切著手裏的肉，邊絮絮地說。“它本身沒有什麼怪味，而且營養又好，肉質緊實鮮嫩，不管怎麼做都很好吃。”
他笑：“口水！”
她抬頭看他：“什麼？”看到他促狹的眼神，頓時明了。抬腳踹他，“滾！”他飛快地閃開一旁躲去，旋即又不怕死地俯到她身旁，臉上是嘻嘻地笑。“現在是在做什麼？”
“把生薑拍碎，用料酒和鹽把肉醃製一會，這樣才更入味。”她低著頭說。“待會放一點八角茴香。保管香的不得了，對了。還有冰糖和陳醋……我找找看在哪裏……”她想要轉過身去，他卻猝不及防地伸手抱住了她，他的吻緩緩落在她的臉頰上，他的聲音也很輕，輕得仿佛會隨風飄去，慢慢地說：“晴微。”她站在那裏不動，隻是含笑：“怎麼了？”他地頭貼著她的背，其實他個子比她高許多，可是這樣垂著頭，卻分明有種讓人安心的妥帖和溫存。恍惚中，隻聽到他溫言說：“我愛你。”聲音透過她的背傳到耳裏，仿佛有回音，落到心上，還有隱隱的跳動。
她地手輕輕落在他的手上，她的聲音也是輕輕的：“我也愛你啊，永新。”
他隻是把頭埋在她的頸後，不再說話。她的肌膚柔膩溫暖，他卻覺得難過。那難過一點一滴地滲透到心裏頭來，他隻是埋著頭，象一個孩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開口：“晴微，對不起。”
她微笑說：“沒關係，”她地手握住他地手，“我已經原諒你了。”仿佛生怕他不信似的，又加強了語氣：“真地。”
他說：“其實，我那時候答應跟你結婚，是想要報複。”他笑了笑，“晴微，你相不相信一個四歲的孩子心裏就可以有恨？可以那麼恨一個人，恨到刻骨銘心，更加可笑的是，那個人竟然是他的父親。”
他的聲音仿如夢囈：“從小就是媽媽對我最好，我的身邊隻有媽媽，媽媽的身邊也隻有我、隻有我一個。一直到她死，爸爸也從來沒有好好待過她。所以，當我聽說我要娶的那個人是黎明淑的女兒，驚愕之後竟然是開心，那時候我想，這是不是天意，她欠我母親的，原來，就是要我從她女兒的身上去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