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安和恐懼(1 / 3)

茶花是山區婦女,但通曉人性,看出來他眼神裏的意思,這更加撩起心中的不安和恐懼,可怕的念頭才忘卻個把小時,又浮起來,按也按不下去。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他在那地方工作。”

急中生智捏造出這話,與其是解釋,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羅山離這裏還要三小時的車,現在下午兩點半,三點半有班車去那兒的,我以前跑貨經常跑羅山,那地方我熟,殯儀館就在南郊,去了問當地人就知道。”

茶花大喜過望,沒想到這麼順利,連連點頭鞠躬。

男人擺手道:

“不用這麼大禮,出來都不容易,都是鄉裏鄉親的,能幫就幫,沒什麼大不了。你一個女人家跑這麼遠也不容易,等下我有個小貨車要去車站拉貨,讓司機拉你過去吧。”

臨走時,茶花一再叮囑二丫,遇到事兒別跟人爭執,要走正道,踏實勤快,準錯不了。二丫拚命點頭,送她送到廠門口,茶花上車回頭,看到二丫站在那兒,擦眼淚。

茶花忍不住眼淚也下來了,這麼小的姑娘,放這兒,雖說有個老舅,畢竟人生地不熟,任誰都不放心。

顛到羅山,已經華燈初上。

羅山是個小城市,但在從未離開過山區的茶花來說,已經大得足以讓人迷糊。

饑腸轆轆,手提兩個編織袋,在路邊買了一個雞蛋餅,狼吞虎咽吞下去,喉嚨很幹,又不舍得買瓶礦泉水,使勁咽了口唾沫,開始四處打聽羅山殯儀館怎麼走。

沒人願意和來路不明又蓬頭垢麵的山區婦女搭話,哪怕舉手之勞告訴她殯儀館怎麼走都不願意。

這讓茶花很困惑,在山裏,雖然窮,但隻要有人的地方,就不會迷路,可這裏不一樣,每個人臉都繃著,像背負深仇大恨,沒人願意和陌生人多說一句話。

幾聲響雷滾過,“劈劈啪啪”下雨了。

車站旁,是座很高很大的橋,下麵有幾個很大的橋洞,茶花拖著行李,跑到洞裏,坐下來,茫然四顧。

雨天,橋洞裏,陰森恐怖。

窸窸窣窣,有東西在作響,越來越近

光線極暗,角落裏,地上,有個東西,毛茸茸,一拱一拱,緩緩蠕動過來。

茶花的頭發根一下豎起來,喉嚨“咯咯”響。

什麼東西?

那東西挪到麵前,停住。

是張破爛肮髒的毛毯,毛毯下,竟伸出顆人頭來。

絡腮胡子,雙眼無神,頭發極長,糾結在一起,看樣子很久沒洗了。

“這裏有人住了。”

怪人的聲音嘶啞難聽,聽得茶花心裏發毛。

“跟你說話呢,別怕,我是人,不是鬼,就是腿腳不方便。”

她一下鬆了口氣,回道:

“外麵下雨,我進來避避,對不住了大哥。”

那人躺在毯子裏上下打量一番,又把頭縮回毯子裏,說:

“行,我以為你要住這裏,提前跟你打聲招呼,你避雨吧。”

“謝謝大哥。”

沉默,橋洞外,雨“嘩嘩”地下著,天地間,被無數水線連接起來,模糊不定。

“呃”毛毯下的人,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這位大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找我家男人。”

“你家男人在羅山嗎?”

“是啊。對了,這位大哥,你知道羅山殯儀館在哪兒嗎?”

“羅山殯儀館離這裏不遠啊,羅山城本來就小,喏,你看,沿著路一直去,走到底,轉左手邊,就能看到了。”

怪人指著洞口正對著的大路說道。

“不過,你要走路去的話,恐怕得走上一個多小時。”

他又強調道。

總是有好人的,茶花心想。

坐在洞口,她打了個盹,迷糊中,夢見石子朝她走來,手裏握著一束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遞給她看,她好奇地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束頭發,那頭發下麵,還無緣無故地著火,“哧哧”地燒了起來,她想喊,可喊不出聲,手腳不能動,然後,就醒來了。

睜開眼,雨已停,夜風吹來,涼意逼人。

茶花拖起兩個袋子,離開橋洞,走上那條看起來很近,實際卻很遙遠的路。

這座城市無論繁華還是冷清,都與她無關。

她想找到石子,她的男人,然後,和他一起離開這個不屬於他們的地方,一起回家。

故鄉是座大山,但在那裏,他們不會迷路。

午夜的城市,荒無人煙。

安靜,聽不到犬吠聲和蛐蛐的叫聲,剩下茶花一人,孤獨前行,編織袋在身後與水泥路麵摩擦發出“沙沙”聲,彌漫在夜的黑色裏。

到羅山殯儀館時,天還沒亮。

東邊,甚至連一抹魚肚白都沒見到。

“羅山殯儀館”五個字在門楣上,陰沉晦暗。

茶花走到旁邊的胡同口,挨著一個窗戶,坐下。

等天亮,門開了,就能見到自己的男人,想想,都能笑出來。

解放鞋本來就裂的,泡到水,口子更大,麻布做的襪子全濕了,走路時,“吱吱”響。

她把鞋子襪子都脫下來,趁石子還沒出來,把襪子晾一晾,這時,外邊,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低沉,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