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聖上生辰之日近在眼前，教導太子殿下背下《禮記》之事迫在眉睫。
平日裏泰山潰於前後左右四麵八方都能處之泰然的太子少師，這些時日來卻顯得有些躁鬱。
聖上躁鬱起來，拿起身邊的東西就往地上擲，全然不管那物什是否價值連城，隻求一疏己憤。這是一朝天子的氣度。
太子躁鬱起來，拿起身邊的書就開始撕，全然不管那本書是否是珍藏的孤本，隻求心裏痛快。這是一朝太子的氣度。
這種氣度，在民間有一種通俗的說法，便是——敗家玩意兒。
太子少師躁鬱起來——呃……其實旁人從表麵上看，倒也看不大出什麼躁鬱的端倪來。他到宮中來，一路上遇到宮中的那些宮人，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彬彬有禮溫潤如玉，眉目清朗，好似春風化雪後將將從冰封中解脫出來遙映晴空的碧湖。
除了一人。
007
傅少師躁鬱起來，唯一能有幸見識他躁鬱時的麵容的便隻有太子殿下了。
看著坐在自己對麵，從早上進到書房開始便板著麵孔一臉冷峻的傅文川，太子殿下左手捧著書，右手探向放在桌角的點心，剛碰到冷冰冰的碟子又收了回來。
他有些食不知味。
他一向覺得素日裏雲淡風輕麵容溫和的傅文川很是好看，躁鬱之時那板著一張臉，眉眼之間染上些許冷意的模樣也別有一番風情。
能一賞他的別樣風情，太子殿下的確覺得很是滿足，可是嚐鮮這事兒重在一個淺嚐輒止，他今日隻說了一句：“太子殿下今日請將這《禮記》看了。”之後便端了另一本書看了起來，一整天都沒有抬眼看他一回——即便在他將瓜子嗑得嘎嘣響的時候。
008
“阿川，你餓不餓，想不想吃瓜子？”太子殿下將手上的書往桌上一放，開始同傅少師搭話。
奈何傅少師一雙眼睛像是黏在了手中的書頁上似的，愣是沒抬眼看他。
“不要吃瓜子？那你要不要嚐嚐這個芙蓉糕？禦膳房新來了個廚子，做的這芙蓉糕，味道真是不錯。我知道你不愛吃甜食，這芙蓉糕裏加了點茶葉，很是清香可口，不怎麼甜。”太子殿下鍥而不舍地用“食誘”這一招。
實踐證明，食誘這一招對傅少師來說是無用的。
太子殿下歎了口氣，道：“阿川，你是不是不開心？”
“阿川，你若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為何不同我說呢？”
“阿川，你是為何不開心呢，是誰惹你不開心呢？”
沉默了一天的傅少師總算是將目光從書上撤開，慢悠悠地落在麵帶憂色的太子殿下身上。
“除了殿下您之外，您覺得，這世上，能讓微臣頭疼、不開心的人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