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那一抹絕豔的風華(1 / 3)

那一抹絕豔的風華——評洞悉人文、人性、人情的貓膩《將夜》

友情提示:本評論包含大量劇透,請沒看過《將夜》而對其有性趣的朋友慎入!

貓膩將夜,豔絕天下;擇天不出,誰與爭鋒?

以上十六字是靜篤給《將夜》定下的評論基調及對《擇天記》的美好展望。

先從情節構思說起。大貓膩鬼神般的情節構思在《慶餘年》中已經初露鋒茫,但在《將夜》中無疑更顯露得淋漓盡致。

小說初期的最大懸念?寧缺的冥王之子身份,是嗎?不是嗎?

小說中前期?桑桑的冥王之子身份,是嗎?不是嗎?

小說末期的的最大懸念?

似乎又回到了寧缺的冥王之子身份。其實到全文快收尾的時候,冥王之子到底是誰已經無關緊要了。不過冥王之子的身份峰回路轉,與小說初期與中前期一相映照的話,本身戲劇衝突就已經十足。

到底大貓膩《將夜》的世界觀設定是怎樣的?封閉的世界嗎?如果是,那寧缺是怎麼進來的?柯浩然這些想出去的人,又將哪定為目標?

還有寧缺的身世揭露時,隻是一個下人的兒子,有沒有鈦合金的狗眼被亮瞎了的感覺?

但是《將夜》的成功,大貓膩鬼神般的情節構思還不是最主要的貢獻點。情節架構奇巧的網絡小說作者在起點、創世、縱橫、數字等各大站有很多,無暇一一點出,但可以肯定的是大貓膩一定不是最突出的一個。

那靜篤之所以認定大貓膩更牛(屍穴)一籌的依據又是什麼呢?人文精神。

這是絕大多數網絡小說作者所欠乏的。

為什麼傳統作家們一直對網絡小說抨擊不斷?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靜篤首先對這些傳統作家們表示一定的肯定。該批評就得批評,該抨擊就得抨擊。

女性作品靜篤閱讀甚少,恕不評論。百分之九十九的網絡小說男性作者們在小說主線、支線情節中都在反複不停地報仇報怨,不停踩人,不停打臉,不停曖昧。就這思想境界,想得到主流作家們的真心認同是不可能的。

當然,話說回來,這也不能怪一眾網絡小說作者們。有什麼樣的市場,有什麼樣的需求,才有什麼樣的小說作品。為什麼那些反複不停地報仇報怨,不停踩人,不停打臉,不停曖昧的小說那麼多,其中有的還那麼紅?主流作家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靜篤思考過了,因為中國讀者,尤其是中國十餘歲到三十餘歲這個年齡段的讀者就喜歡這個調調。作品的內容,作品的思想傾向是由市場需求決定的。

就好像每個城市紅燈區的醜陋。年輕女性或男性主動或被動墮落的前提是人民群眾有這種市場需求。別嫌醜啊,醜陋的不是紅燈區的紅磚綠瓦,醜陋的不是小姐們的濃妝豔抹,醜陋的是人性本身。如果能夠成功斷絕成年人尋求性刺激的衝動,那麼這個世界就純淨了。但是,這,可能嗎?

所以,淺薄的不是被主流作家們鄙夷的網絡小說。淺薄的,是中國一代或幾代青少年的空虛心靈。

以上跑題了大約五百字,現在回到正題,說大貓膩,說《將夜》。

但上麵五百字並不是完全無益的,因為它們是靜篤論證大貓膩不凡的論據。

快餐性讀物,絕大多數網絡小說可以這麼定性。但是網絡小說中真正的文學有嗎?有的,比如這一本風華絕豔的《將夜》。

如果說冥王之子的身份是一個引子,甚至一個噱頭的話,那麼以夫子、寧缺為首,代表人性解放的一方與神權壟斷的鬥爭才是《將夜》一書的真正主線。

中國沒有西歐那段文藝複興的曆史。當然沒有,因為文藝複興所複興的是希臘、羅馬的人文精神。中國不是沒有人文精神,孔子說“仁”的定義是“愛人”,孟子進一步闡發成四端,可以證明古典時代的中國是有一些人文精神的。但是中國的人文精神被儒家本身強化社會秩序的“禮”死死地壓製住了。這種沉重的壓製,傷人的枷鎖後來被魯迅闡發為吃人禮教。

孔子所倡導的“禮”被漢代以後的儒者不斷教條化以維持曆朝曆代中央帝國的森嚴統治秩序,這和中世紀神權壓製人性倒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過,中國也有類似文藝複興這樣的思想解放運動——五四。不過五四運動和文藝複興有個根本性的不同。文藝複興是找回希臘、羅馬的人文精神,是對古典文明的重新認可、推崇;而五四運動卻是推倒中國無辜的精神領袖——孔子。在五四運動中,中國的古典文明受到第一次極嚴重的摧殘。

靜篤不會全盤否定五四運動,畢竟它打破了中國的思想枷鎖,為中國西化(體麵一點說是現代化)創造了先決條件,為中國科技進步、為中國工業化打下思想基礎。但是五四運動至少矯枉過正了,它大大加速了現代中國人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的喪失。當代中國人道德缺失,精神空虛的根本原因是傳統價值體係幾乎被完全否定。這個“完全否定”有個過程,從五四運動開始,到嗡嗡嗡時達到顛峰。而洋思想,雖然被確立為國教,終究隻是虛無飄渺的鏡花水月,仍然無法填補中國人精神層麵的空白。

在《將夜》一書中,夫子、柯浩然、二師兄、寧缺代表人性的一方,與神權做鬥爭,這些究竟是以文藝複興為藍本呢?還是以五四運動為藍本呢?

柯浩然慷慨激昂,剛烈無雙,不自由,毋寧死,欲與天公試比高。其革命性強,類似格瓦拉。但是在其革命性的背後,精神實質卻是追求絕對自由、精神超脫,有一些道家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法國大革命式的自然權利訴求。自然權利是天賦的、不可剝奪的,哪怕是神——昊天也無法阻礙其為追求自由而奮鬥。

雖然柯浩然身死命殞,看似失敗了,但事實上讀者不這麼看。就如同格瓦拉的粉絲不會認為格瓦拉是失敗者一樣。因為柯浩然挑戰的是神!至少在那個絕頂的境界,柯浩然來過,見過,並試著征服過。那個結果重要嗎?不,更重要的是那個轟轟烈烈的過程。

如果說寧缺是柯浩然的浩然正氣這一功法的繼承者的話,二師兄就是柯浩然意誌的最主要繼承者。而且二師兄更進一步,將柯浩然的意誌發揚光大。柯浩然隻到自覺的境界,而二師兄則不僅自覺,而且覺他,帶領千千萬萬個被精神、肉體雙重奴役的懸空寺農奴通過艱苦的戰鬥,解除了枷鎖。或許二師兄的修為永遠比不上柯浩然,但二師兄的偉大事業也是柯浩然望塵莫及的。柯浩然更有道家氣質,而二師兄更具革命家的風範,更有北傳佛教犧牲小我以覺醒大眾的情懷。二師兄是東亞北傳佛教精神的真正代表,是吧?

懸空寺大大小小的佛、菩薩們,其實和曆史上的南傳佛教、北傳佛教都沒有直接的關聯,其藍本是實行農奴製度的藏傳佛教。

這裏不論教義,吐槽一下達(束負)十四世。這個二十世紀數一數二的農奴主,有什麼臉麵和資格大談民(亠土)和自由?《將夜》中被二師兄、寧缺所打倒的一眾佛、菩薩就是達(束負)十四世這樣的超級偽君子。

爛柯寺是特殊的,有曆史上唐宋禪宗的風範。就如同萬惡的昊天神教、知守觀裏還有像陳皮皮、葉紅魚、葉蘇這樣可愛的人一樣。歧山大師可堪禪宗大德,不讓《倚天屠龍記》空見神僧專美於前。

夫子。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夫子是孔子在《將夜》中的投影嗎?算“是”,更可以算“不是”。

如果是孔子,絕對不可能挑戰昊天、昊天神教設定的社會秩序。孔子一生守禮,一生教導弟子守禮,終其一生拾補夏、商、周三代的各種文化精萃,如詩、書、禮、樂、易、春秋等等,但就是不帶任何革命性、顛覆性。

什麼是“禮”?禮貌、禮節、禮儀這些都還隻是表麵性的,實質是遵守既定的社會秩序。“守禮”不僅是遵守、維護既定的社會秩序,更包括引導、勸誘他人同樣遵守、維護既定的社會秩序。“禮”,是儒家之所以成為漢代以後國家統治哲學的最根本原因,也是靜篤所認定的儒家最大的糟粕。

儒家最大的糟粕不是孔子及其門徒完全忽視技術進步與發展,不是孔子及其門徒鄙薄農夫、手工業者、商人,不是孔子及其門徒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種並不樸素的生活方式,而是儒家或被動、或主動地擔任起了古代到近代中國專製皇權統治工具這一角色。

儒家文化,是維持既有統治秩序的利器。而對於技術創新、社會改良這些利國利民的社會變革來說,則如同幾乎不可逾越的巍峨長城。

所以,《將夜》中夫子的原形不是孔子。孔子隻是夫子的一層皮。那麼,夫子的原型是誰?

靜篤給的答案是普羅米修斯。普羅米修斯打破宙斯的權威,為人類盜取火種,而受苦無數年。夫子打破昊天的權威,舍身為月,忍受無限的清冷、孤寂。夫子,不就是這麼偉大嗎?

如果說柯浩然還帶了三分莽撞的話,夫子則已經用他人類的智慧戰勝了昊天。

當然,靜篤不是夫子,也弄不清楚夫子化為月亮在天上究竟是夜夜清冷、孤寂,還是悠然自得、快樂無比。不過是與非,悲與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子求仁而得仁,又豈會有怨?

夫子不是孔子,書院也不是真正的儒家。儒家,也隻是書院的一層皮。書院的實質,是一座傳播希臘、羅馬人文精神,與中世紀天主教對抗的文化重陣。

前麵提到過夫子如同希臘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柯浩然、二師兄追求的是法國大革命式的自然權利,使用的手段是法國大革命式的暴力對抗。而伏爾泰等人的啟蒙運動為法國大革命提供了思想武器,這運動本身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文藝複興的一種延續,自然權利這一概念的產生也深受希臘人文精神和民主製度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