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身邊的畫家》(1 / 2)

前幾天,收到一包印刷品。打開一看,是幾本畫冊。看到封麵上朋友的名字,非常高興,原來老朋友的山水畫集出版發行了。其中有幾幅非常熟悉,曾經掛在我的床鋪上麵,有一段時間我天天欣賞。對於國畫,開始看不出什麼東西,覺得畫畫的都是神經病。一片一片黑乎乎的墨跡,什麼亂七八糟的。有天晚上專門看他作畫,才知道麻布也能當畫筆用,蘸上墨汁往紙上一抹,就成了山體或者是岩石。繪畫用的毛筆可以拿在手裏,並不一定要落在紙上,用鎮紙敲打筆杆,狼毫上的墨汁會被震落,星星點點灑落在宣紙上,會形成揮筆不曾有的效果。如果墨汁裏多加些水,畫出的筆道浸出水印,有暈光效果,使顏色的過渡不那麼突兀。有時把作廢的宣紙攥成一團,並不扔掉,畫完一筆後用它按一下。與沒按的部分相比,顏色的深淺就有了區別,從而使畫麵更有層次。不該連接的地方,自然在繪畫時就留有空白。如果不慎造成了連筆,可以把那裏摳破,裱糊的時候就變成空白了。

很多國畫都是黑白兩色,其他顏色不過是點綴。也有以彩色為主的國畫,看起來總有些不自在的感覺。特別是國畫中的花鳥蟲魚,做不到工筆畫那樣精細,寫意式的表達就有些牽強。也許因為看過朋友作畫,覺得國畫還是黑白最好。尤其是山水畫,加上彩色就花裏胡哨,黑白之處最見功力。其實國畫的主色隻有一種,即是黑色,也就是墨色。雲霧天空、江河湖海、溪瀑泉流,都是用不著單獨著色的。即使是山石人物、花鳥蟲魚,用墨隻在外部的輪廓和陰影之處,其他留白即可成形。比如白雲,兩山之間雲海翻騰,在空白處略加些淡淡的曲線,就會使人似見雲動。如果先打底色再作卷雲,可能就屬於“二把刀”水平了。我看過黃賓虹的一幅作品,兩側群峰勁鬆挺立,寥寥數筆,勾勒出大氣;山澗白雲成海,漂浮湧動,隻是在宣紙上畫幾條淺線,立體感十足,渾然天成。名家們畫瀑也是這樣,在空白處順勢畫上幾筆,恰似飛流背後的山石,時隱時現、壯觀非常。江海的水麵自然是空闊的,小船和海鷗是最好的詮釋,不著一色,盡得風流。

有時也想附庸風雅,看看油畫、聽聽音樂,但十有八九會弄巧成拙。走進音樂廳時也很紳士,但演出開始燈就暗了,聽不出交響樂表達的意思,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打盹兒。現代油畫派係林立,我卻看不出子午卯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山不像山水不像水,這算哪門子高雅藝術?也許藝術都是這樣,俗人總是難以理解的。如同時下有些詩,大家都說寫得很爛,可詩人們卻說大眾沒有鑒賞力。有位女詩人做客鳳凰衛視中文台時,那一通高論讓我犯暈。與女詩人呼應的是個男詩人,雖然話說得驢唇不對馬嘴,卻展盡所謂詩人的狂妄。還有一位不知名的詩人,高聲朗誦了自己的大作,說的是紀念碑:當太陽在東邊,影子在西邊;當太陽在西邊,影子在東邊。太陽在中午時,就看不見影子了。總之,詩人們說的是一個意思:現在時代變了,不再是牛車或馬車的時代。因為有了飛機和衛星,原來的詩就已經過時了,而他們現在所作的詩,則是未來的孩子,超前使大眾不能理解,於是就認為大眾無知。開始我也認為女詩人等故弄玄虛,寫出的東西是個人就能寫。後來想起了畫和音樂,覺得他們說得似乎有理。我也是他們說的那種“沒經過詩歌浸潤的”“荒涼”之人,自然就難懂詩中三味,因此小看了聖賢般的詩人,無論如何是不應該的。

我的朋友是四川德陽人,沒有那些詩人的大家風範。他念書隻到了小學四年級,先到企業裏當工人,後調入學校當勤雜工。我大學畢業最初分配到這所學校工作,報到較晚,因此沒了住處,就和這位勤雜工住在了一起。後來才知道,許多以前分來的單身漢們,都不願意跟他住一起。倒不是因為他是勤雜工,而是因為他每天晚上畫到很晚,影響別人早睡。我和他同宿舍開始時忍著,後來想出了一個辦法:把日光燈的吊線加長,使燈罩下的燈光隻照到他畫畫的台子上。這樣一來,不管他睡得多晚,對我的影響就不大了。我們在一起住了兩年,他每天晚上都堅持作畫。有時回宿舍較早,我會隨手拿起他床頭的畫冊翻看。時間久了,對國畫的印象也有了些改變,不再像原來那樣不懂也不看。隻要哪裏掛著國畫,常常不自覺地站腳看一眼。盡管什麼也沒看明白,卻有時被誤認為懂得藝術。其實,我對國畫一無所知。因為曾經與畫畫的人接近,因此也就有了些談資。如果真的胡編亂造幾句評論,外行人是難以知道底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