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不近人情的病房裏,溫暖暈黃的陽光透過樹枝從窗戶斜照進來,細碎斑駁。
病房裏安靜得隻有心電圖嘀嘀嘀的聲音突兀的響著。病床上微微隆起,陽光覆在上麵,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躺在床病上的楚哲麵容帶著幾分未脫去的稚氣,柔和而美好。即使此刻臉色蒼白地像是隨時要消失一般,也能從眉宇中看出健康時的意氣風發。
微微發黃的柔軟發絲貼著額頭,緊閉的雙眼因為暖風透進窗戶而微微顫動,濃密的睫毛輕扇了兩下,將醒未醒。
坐在一旁一直呆呆看著楚哲的沈亦軒像是驚醒了一般,摘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單手揉了揉太陽穴,清冷的眼睛浮起一絲疲態。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濁氣,沈亦軒起身走到窗邊,纖長的手抬起,像是要將窗戶關上。
“今天天氣挺好的……”略顯無力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沈亦軒回過頭,就看到楚哲正睜著眼睛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看著楚哲蒼白的笑顏,沈亦軒心裏微微一抽,收回手正要關窗的手,拉起一半窗簾,走到床尾將病床搖起,然後又走到床邊將枕頭放到少年背後,被子往上扯了扯,這才開口,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入秋了,小心著涼。”
楚哲搖搖頭,握住沈亦軒正在扯被角的手,聲音沙啞溫柔,“亦軒,累不累,先回去休息會吧。”
沈亦軒不置可否,隻是定定地看著少年,清冷的眸子波瀾不驚,“楚哲。”
楚哲訕訕地放開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這又是何苦。”
“今天是你動手術的日子。”沈亦軒沒有接楚哲的話,直起身走到床頭櫃旁,打開保溫瓶倒了杯開水,握著玻璃杯試了試溫度,然後轉身遞給楚哲。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你在場。”楚哲半瞌著眼,盡量不讓沈亦軒看出自己的情緒,然而握著玻璃杯的手卻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無力,還是因為緊張。
“你不想手術後第一個見到的是我麼?”沈亦軒話很少,情話則更少。楚哲聽到這話也是心頭一跳,感覺手上的溫度傳到了心裏,帶著絲絲暖意跟一抹揮之不去的苦澀。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怕我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隻有你能看到我,我卻再也看不到你……楚哲覺得有些發寒,端起杯子略顯急促地喝了兩口溫水。
沈亦軒沒有說話,默不作聲地將楚哲手中的杯子接過來放到櫃子上。然後靜靜地站在床邊。
“醫生說,手術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五不到……”楚哲出神地望著地上斑駁細碎的影子,喃喃問道:“奕軒……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裏?”
“地獄,天堂,總之不會是你該去的地方。”沈亦軒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了握,聲音依舊不起波瀾,卻莫名有種安定人心的感覺。
“那我該去哪?”楚哲目光上移,看向沈亦軒鏡片後清冷的眸子。
“哪都不用去。”沈亦軒微微抿唇,目光堅定不移。
楚哲忽然笑了,伸出左手與沈亦軒的右手十指相扣,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相映生輝,“誰說哪都不用去,我們說好了,大學畢業了就去美國結婚的。你想反悔麼?”
沈亦軒微抿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揚起,“那你應該問,我們該去哪。”
“老婆……”楚哲忽然輕聲喚道,眼神溫柔又帶著幾分無賴。
沈亦軒眼波微動,眼前蒼白的麵容與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重疊,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