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活著本是不易(1 / 2)

這已是深秋的季節,草枯了,山黃了,隻有冷冷的秋風充斥著這個陰暗狹窄的溝壑,這是一個刑場。又有三個年輕的、花季的生命將在這裏,今天終結。

麵對年輕如我般的生命,我心裏泛起了“秋決”兩個字。

生命,本是如此的脆弱。閉上眼睛聽到沉悶的槍聲後,我對自己說:一切都結束了。腦子裏卻依然是他們那空洞麻木的眼神,以及眼神中流露出的乞求與痛悔。

這幾個年輕的生命,他們在活著的時候可否想過珍惜。活著本是不易,活著真好!

當他扯翻幾十個可以做他母親的女性而行奸,永遠地遮去了她們一生本應享受的陽光與歡樂的時候。

當他僅因為幾句瑣語就持刀捅死為人夫為人父的鄉鄰,任孤兒寡母一生在風雨中失去屋簷的時候。

當他殘忍地殺死追捕他的警官,那個年輕得不敢摸女友的手的生命的時候。

他們可否知道,毀滅了別人的同時也為自己掘好了墳墓。當我作為監刑者,在冷冷的秋風中,站在刑場警戒線內,看到警戒線外的一個死囚的父親,白發蒼蒼與猩紅的棺木所組合成的風景,極深地刺疼了我。轉過眼去想起的是那千古悲劇:白發人送黑發人。

時間如潮般退了回去,記憶又如潮般泛了上來。放下手頭那本每頁紙上依然充滿凶殘和愚昧的卷宗,推開窗戶默默地看著一個個依然年輕的生命俯首被送進電網高牆內。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又會有年輕的生命走向一生的終點。

再也受不了這些殘酷的想象在腦子裏混攪了,走到大街上,走進秋風中,看著一個個神采飛揚、充滿生機與鮮活的麵孔,心中在默默念叨:活著本是不易,請保重自己。

朋友時常來信訴說生活的多舛人心的險惡,活著的苦累。自己在認同的時候卻一遍遍記起刑場上沉悶的槍聲。我在問:活著本是不易,可為何有人非得用殘忍、偏執來妄想改變生活呢?

今夜打開電視,人眼的又是一群年輕的癮君子,青白的臉,發紫的唇,以及灰暗的瞳孔久久地定格在我的心中。是該給別人給我以及如我般依然年輕卻又被生活所累、被風塵所苦的人們說幾句話了。

年少的時候,在玉米地裏用嘴偷咬過嫩得發青的包穀,隻為母親因為窮困而長流不斷的淚水;低下頭流著淚任別人騎,隻為想看那本久已向往的小人書。過去的一切都已漫過,自是不提。

工作了,成家了。一直想給妻子一份寧靜、富足與溫馨。可生活時時又在冷冷地嘲諷著自己。別人都買了寬敞的住房,自己卻依然在一年四季不見陽光的危房裏掙紮。看著妻的朋友一走進門就皺眉吸氣的樣子,心裏愧疚得要命。妻子說;咱們覺得好就行。居無定所,經濟拮據,無力為小女請保姆,於是在女兒半歲的時候就送到鄉下父母身邊轉眼女兒已經兩歲。每每回老家要離開的時候,女兒總是扯住妻子的衣角直叫:媽媽別扔下我。於是女兒哭,母親哭,妻子哭,而父親和我隻能狠命地抽煙。百無一用是書生,萬把字的材料可以一揮而就、麵對歹徒的匕首也沒皺過眉頭的我,為了生計卻苦於無法。多少次想,就是當一個竊賊強盜,我也不比別人差,何故要死守這份清貧?省城的同窗來信說:哥們辦了個律師事務所憑你的能力,到這裏來合夥幹,定會有所作為。回去問妻她平靜地說:隨你吧。心中恨妻恨得要命你隻要哭一陣,罵一場我就會義無反顧地走,撇下這老掉土的危房,這幾個月發不出工資的破地方走。可心裏知道,這份工作及這份苦難我已無法割舍。隻能有違朋友的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