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擺脫那股順著脊背慢慢往上攀爬的寒意,我說道,他看到的這個人影肯定是個幻覺;我跟他說,要是掌控眼睛功能的複雜神經不小心出了問題,這種人影就可能出現,並且病人會因為這些幻影而感覺不安,有的人會開始覺得他們痛苦的真正原因就在於此,乃至會使自己千方百計地相信這個幻影的存在。
“而你想象中的聲音,”我說道,“我們隻要壓低聲音進行交談,對風吹過這奇怪山穀所發出的聲音,以及風吹動電報線時發出的瘋狂的‘簌簌’聲仔細傾聽,就能明白了。”
我們認真聽了一陣子,他說沒有聽到異常的聲音,還說非常熟悉電報線的“簌簌”聲和風聲,畢竟他曾經在此度過了漫長的時光,獨自一人成天守著鐵道。可是他還請求我,允許他說完這些話。
我對我的無禮表示歉意。他把我的手按住,緩緩說道:“看到‘人影’之後還沒有六個小時,就有重大的意外發生在這段鐵路上,那十個小時中,傷者和死者通過隧道送去醫院的時候,全部從那個人影所站立的地方通過。”
我的全身湧起一種讓人不快的恐懼之感,我努力地要將之抑製住。無法否認,我跟他說,這是個不一般的巧合,為了讓他留下深刻印象,事先的計劃非常巧妙。然而毋庸置疑的是,確實是連續地發生了這些不一般的巧合,在把這種事情搞清楚之前,還要考慮到這些因素。我又接著說(因為我看到他似乎想要反駁我),一個人隻要稍有常識,用平淡無奇的現象來製造巧合這種事就不太可能去做。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再次請我允許他把話說完。
我也再次對我的無禮打斷表示歉意。
“這個事情,”他再次把手掌放到我的手臂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說道,“已經發生了一年多了。過了六七個月,我已經沒有那麼震驚了。此後,有天早晨,太陽剛剛升起,我在門邊站著看向那盞紅燈,那個幽靈又出現了。”說到此處,他停下來凝視著我。
“他大聲喊叫了嗎?”
“沒,這一回他是沉默的。”
“他有沒有舞動手臂?”
“也沒有,他在光線裏倚著牆站著,就像這樣,雙手在麵前擋著。”
我再次觀察他的動作。我在墳墓的石像上看到過這種動作,那是在表示哀傷。
“你有沒有向他走過去?”
“我又坐回到了亭子裏麵,一來是整理一下思緒,使自己平靜些,二來是因為看到他我有種要昏厥的感覺。過了一會兒我又走到門外,此時天已經亮了,那幽靈也就不見了。”
“有沒有引起什麼事?後來有什麼事發生嗎?”
他好幾次都用食指碰了碰我的手臂,每一次都一臉慘白地點頭:“那天,從隧道裏出來一列火車,我看到車廂靠我這邊有一扇窗戶,裏麵有個東西看上去似乎是頭和手混在了一起,並且還在扭動。一看到這東西,我趕緊發信號讓駕駛員停車。駕駛員把蒸汽關掉,猛踩刹車,不過還是滑行了至少一百五十碼之後火車才停下來。我就跟在火車邊上跑,這時恐怖的哭喊聲和尖叫聲傳來。在其中的一間客房裏,有個年輕漂亮的女士猝死其中,他們將屍體抬進亭子裏麵,就在我們之間的這塊地板上放著。”
我看著他指著的地麵,不由得往後靠了靠,隨後把頭抬起來。
“先生,這是真事。沒有一點虛構。我已經一五一十地跟你說了這些事。”
我的嘴巴此時幹得要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電報線和風發出的聲音似乎是一陣悲慘的哭嚎,好像要續接這個故事一樣。
他接著說:“先生,現在,你聽我接著說,然後再對我內心的不安加以評判。在一個星期之前,幽靈又來了。從那之後,他始終都在那裏,斷斷續續地、偶爾地現身。”
“你說的是紅燈那裏?”
“就在‘危險’警示燈那兒。”
“他看上去像在幹嗎?”
他把剛才的手勢動作用更激烈的情緒做了一遍:“上帝啊,趕緊閃開!”
然後他說道:“他使我沒法休息或安靜下來。他始終在呼喚我,數十分鍾裏一直在持續著那無比痛苦的聲音。‘下麵的那個人!小心!小心啊!’他在那兒站著,一直在對我揮手,把我的小電鈴弄響……”
我注意到了最後的這句話,問道:“昨晚我待在這兒的時候,你之所以走出去兩次,就是因為他弄響了你的電鈴?”
“嗯,有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