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 最 卑
孤 終 微
獨 幕 者
者 行
使 徑
命
Ⅱ
銀的屍體就在旁邊,墨祾的語氣也不像在說謊,這讓他無比亢奮。
黑若斯能活過來?
雖然不知道男子到底何方神聖,但這樣一來自己起碼不會再孤身一人。
「可是……我現在在黑若斯的身體裏,能把我們換回來嗎?還是說,讓她複活在我的身上?」
銀顫抖地說道,抱著墨祾就像抱住了一顆搖錢樹,簡直恨不得把指甲插進他的肉裏。
方才他聽見的永生之血,以及墨祾被擊殺後的複活,這些都讓銀極其篤定——墨祾有複活黑若斯的能力。
「嘛,這個我可無法保證,因為您的代靈是下了決心要代替您去死,所以連靈魂的歸宿也一並置換了。」
墨祾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住了帽子,然後對著小乖指了指“黑若斯”的身體:
「在下能做的到,僅僅隻是把這具身體的主人複活罷了——而至於是生理上的複活,還是精神上的複活,我也不知道。」
說著,小乖已經把那具屍體拖到了兩人的身前。
也不知道這個嬌小的少女究竟有多彪悍,隻見她扯著銀的腳踝隨手一扔,就把它拋進了土裏,一點也不在乎死者的餘榮。
「生命的靈魂可是不容小覷的東西,即便我擁有螢石也不敢輕舉妄動。當然,要是摻和上我的血液,說不定會有轉機。」
墨祾摸了摸小乖的頭以示獎賞,同時少女也把手裏的魔方遞給墨祾,兩人的親密程度不亞於世間任何一對情侶。
「那麼,銀先生,請選擇吧。我的確可以幫您救活代靈,但是您也得做出相應的酬付,讓我有理由再一次幫助您。」
墨祾把魔方丟在了銀的麵前,接著頭套中的猩光一閃,在光暈的籠罩下,竟然就這麼輕鬆摧毀了銀身上靈刃的限製:
「選項一:放棄與名為香格拉蒂之女仆的感情,同時擰動這個魔方殺死她。完成這個選項的內容,我就幫您救黑若斯。」
男子蹲了下來拿起銀的小手,然後把魔方輕輕放在了他的手心。
「選項二:放棄與名為黑若斯之代靈的羈絆,任由她死,同時您也保留了對女仆的依戀,也不用讓她受到折磨,如何?」
「誒——?」
“這是,什麼意思……”
銀瞪大了眼睛,無辜的小眼神訴說著自己的懵逼。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一時間表情崩潰地向墨祾嚷嚷道:
「放棄和香格拉蒂的感情……殺死她……這是怎麼回事。複活黑若斯,和讓我殺了香格拉蒂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關係可大了呢,精靈王大人。您看看您,連傷害自己的叛徒都不忍心下手。」
墨祾顯然對銀的驚愕早有預料,語氣甚是輕鬆。
「就這幅德性,還怎麼位於萬人之上,成為頂天立地的男人呀?」
「你放屁!我不管什麼萬人之上,也不是什麼硬漢,我現在連男人的身體都沒有——你快給我把黑若斯救回來!」
銀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架勢拒絕和男子溝通,塞進手中的魔方也直接丟在了地上。
“這不可能,不可能……我讓你去殺了小乖你會願意嗎?我做不到,做不到……”
「哼,這樣可不行啊,銀先生。不接受現實也得有個限度,否則您救隻能活在自己想象出來的樂園裏。」
墨祾歎了口氣,把魔方從地上撿起,往袖子上揩了揩:
「您知道嗎?上一代精靈王是為什麼隕落的——因為他和您一樣,信任了叛徒,並且到死也沒有懲罰她,所以才死了。」
「當年的掌脈人首領——也是如今米斯特家族的舊家長,萊恩羽多,背叛了精靈王,卻仍然逍遙法外。」
「……」
銀剛想說這和我有鳥關係,但聽到那個名字後還是冷靜了下來。
萊恩羽多,這不是諾瑪提到過的人嗎?
就是她,害得精靈王逝世,也害得諾瑪被關進斯威辛長達兩百年?
「好啦,小乖你也別生氣。這是正常現象,我相信銀先生還是有自己主見的。」
說著,墨祾攔住了一臉輕蔑的少女,使勁揉著她的頭好久,才讓小乖的怒氣消散。
「現在您明白了吧?萊恩之域不能再重蹈覆轍,讓精靈王對一個叛徒留有私心——所以我得幫你做出抉擇。」
銀聽罷陷入了沉思,可男子卻滔滔不絕地說道:
「確認您的存活就是我的使命,但為您掃清前進道路的障礙,也是我的任務之一。那麼,銀先生,請問您想選誰呢?」
「……」
“選誰……選誰?我,我……兩個都不想放手啊,怎麼可能會放棄其中一個啊……”
「難道,一定要這麼做嗎?」
銀抬起腦袋懇求道,想從墨祾的口中再獲取一絲轉機。
可這個時候,墨祾也重新把魔方遞到了他的眼前。
「沒錯,並且我隻給您三十秒考慮,過期不候。」
男子將魔方放到了銀的掌心,然後起身撫摸著小乖的臉頰說道:
「時間一到,我不光要幹掉那個女仆,也不會再著手複活黑若斯。」
「我說過的,我沒有開玩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請不要再猶豫下去,現在可是分秒必爭哦,小乖,開始計時吧。」
「好的,祾。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等等!等等——!為什麼,為什麼要是現在!」
聽見久違的即時報表,銀握著魔方就像拿著一個燙手山芋,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現在銀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小乖之前要用魔方折磨香格拉蒂,原來那是在給自己示範啊。
「太荒唐了,這太荒唐,憑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
銀欲哭無淚,想央求墨祾卻看不見他頭套下的表情。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扯淡,淨他媽扯淡,讓我殺掉香格拉蒂什麼的……
二十一、二十、十九……
不,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數慢一點,我下不了手,傷害香格拉蒂,我做不到啊。
十三、十二、十一……
黑若斯,黑若斯……我這樣做會對不起黑若斯,明明是她救了我的命,為什麼我卻救不了她。
七、六、五……
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我什麼也做不到,再不選擇的話,她們兩個都會死的吧,可為什麼……我卻動不了呢。
銀捧著魔方就像捧著女仆的心髒,他的心每跳動一次,魔方也隨之跳動一次。
明明隻是二選一而已,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該怎麼做才對……為什麼我卻無計可施呢。
銀的意識跌落穀底,隨著少女清脆的計時聲一起消散在風中。
緊接著。
三、二、一。祾,時間到了。
不,不要——!
「很遺憾呢,維爾銀。」
墨祾頭一次喊出了銀的全名,然後一個探手就把魔方從銀的手中奪過。
「不,等等,等等……再給我三十秒就好,我會做出選擇的,再給我點時間……我隻是還沒想好而已!」
銀瘋也似的扒在男子身上叫喊著,兩隻打抖的手像蛇一樣竄出,試圖搶過魔方。
「抱歉了,精靈王大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可沒有那麼多三十秒給您遲疑,既然您猶豫不決,就由我來幫您選吧!」
墨祾毫不留情地踹了銀一腳,接著朝小乖指了指墨寒芳的位置:
「小乖,把她給我帶過來!」
「哦,好。」
說著,少女乖巧地蹦噠到女仆身邊,然後抓住她的頭發,一臉笑嘻嘻地把她拖到了兩人中間。
因為關節被魔方折斷的緣故,墨寒芳連嘴硬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頭皮被人扯動。
「幫我選……你想要幹什麼!求求你,求求你,隻要不是殺了她,讓我幹什麼都行!」
銀被香格拉蒂身上的慘狀嚇得不敢直視,同時掙紮著爬回了墨祾的腳邊。
「我們還是不要這麼多廢話比較好,銀先生。為了慶祝您離真正的王者又近了一步,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
墨祾暴戾地把墨寒芳踢到銀的麵前,然後他走到銀的身後,將魔方強行握在他的手中。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奏響讚歌吧!」
說著,男子的大手合在銀的小手之上,輕鬆,同時又沉重地轉動了一下魔方。
「哢嚓——!」
霎時間,在銀近乎癲狂的視線中,女仆的身體發生了一次肉眼可見的痙攣。
「哼——!」
這一次,魔方帶來的痛苦,是讓她的兩隻手腕朝著不可能的方向旋轉。
肉體被人肆意玩弄的感覺可不好受,即便女仆身體素質頗為強悍,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不說點什麼嗎?比如勸你家少爺手下留情之類的?還是說你早就做好了覺悟?」
墨祾摟著銀發出了訕笑,對於他來說,折磨別人,甚至殺死別人,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沒有任何心裏負擔。
「……」
墨寒芳瞪了男子一眼,然後緊咬著下唇,默默地忍受著痛苦。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身體不聽使喚,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
這個時候,銀渾身開始打戰,十指在墨祾手掌的包裹下,被迫轉動著魔方。
他想反抗,但卻無力回天。
墨祾頭套裏的紅光似乎具有魔力,能讓銀和香格拉蒂收到莫大的威壓,隻能“匍匐”在地聽從命令。
「當然,你不是故意的,但我是。睜大眼睛看好了銀先生,你將親自手刃這個女仆,萊恩之域不需要眷顧叛徒的王者!」
說著,墨祾從銀身旁走開,眼孔中的玫瑰色一直釋放著束縛。
——逐腥道法·瞳魅發動。
「她殺了你的代靈,甚至還想殺你,而你卻無動於衷,簡直不可理喻!」
「噗通——!」
同一時間,小乖適時地把那具屍體拋到了銀的身前。
那是一具少年的屍體,從他安祥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死的時候心境平和,似乎完成了這一生最大的夢想。
“抉擇吧,下手吧,香格拉蒂究竟有多少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啊?”
但在銀的眼裏,這具屍體卻麵容驚悚,仿佛巨人觀一般慘不忍睹。
“我可是為了救你而犧牲了啊,你就不能有點表示?把香格拉蒂殺了幫我報仇?”
銀想捂住腦袋,因為他看見屍體的嘴巴在動,灰色的眼眸瞪視著自己,在和自己說話。
「黑若斯,我……我,我是想替你報仇,但這不可能,不可能……我打不過香格拉蒂,她會殺了我,她會殺了我。」
銀淚流滿麵地嗚咽著,思維混亂帶來的幻覺也越來越嚴重。
他看見手裏的魔方變成了行刑時的刑具,而香格拉蒂則成為了刀下亡魂,正被自己捆綁住虐待。
“動手啊,殺了她啊,她從來沒有為你付出過什麼,一切都隻是她的偽裝,為了接近你而已……”
四周縈繞著大火,火裏站著已經死去的黑若斯。
她的眼神很尖銳,光是看著銀就讓他頭皮發麻。
“隻有我才是真心對你的人,哪怕需要你付出代價,哪怕隻是代替你的姐姐存活過,但也隻有我,是唯一對你好的人。”
黑若斯的話語宛若安魂曲,在銀的大腦之中穿堂而過。
銀想要歇斯底裏,但卻終究抵不過聲音的魔性。
“不要在猶豫了,殺了她,殺了她……隻有這樣,你才能解脫,然後向這個不公的世界宣戰!”
終於,在少女一聲聲催促下,銀最後的心裏防線崩潰了。
「隻要殺了香格拉蒂,你就會回到我身邊嗎?」
銀的臉頰淌著無聲的淚水,他愣愣地拿起手裏的刀刃,然後走到了香格拉蒂身前。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真的隻有這種方法把你奪回來的話……」
說著,銀舉起了刑具,朝女仆的脖頸上砍將過去。
「對不起,香格拉蒂——!」
「哢嚓——!」
一道刺耳的呐喊響徹,隻見濃煙彌漫的山穀裏,銀兩眼泛白,但是卻像個瘋子一樣不停擰動著手裏的魔方。
“哢嚓哢嚓”的響聲不斷回蕩,銀也在紅色光暈的籠罩中失去了理智,被墨祾強製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
——逐腥道法·瞳魅解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秒還是幾分鍾?
「您終於還是動手了,維爾銀。」
銀從混亂中醒來,聽見了墨祾的聲音。
「我……我動手了?」
“什麼意思,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銀疑惑地睜開眼睛,接著呆呆地看向前方。
「香格……拉蒂?」
可這一看,卻仿佛讓他遭遇晴天霹靂,銀的瞳孔驟然緊縮,然後不自覺地眨動著眼皮。
在他眼前,有一位女子癱坐在地。
她的身體近乎扭曲,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被人用蠻力掰斷了手腳,四肢呈現不可能的角度彎曲著。
那自然是墨寒芳的身影,在無言字璽的權威下,她的關節盡斷渾身浴血,除了嘴裏好像還呢喃著什麼,已經失去了意識。
「是的哦,銀先生。是您親自動的手,我和小乖在一旁都吃驚不已呢,沒想到您下起手來竟然如此霸道。」
這時候,墨祾欣慰地拍了拍銀的肩膀,把那塊沾滿血的魔方湊到的他的臉前:
「您的女仆,她可是痛得一直在叫您的名字呀,但您卻毫不同情,一點一點地將她折磨致死——直致最後喪失意識。」
在他釋放的瞳術作用下,銀剛才的幻覺其實也是墨祾一手主導,用來顛覆他對女仆的愛意。
玨天有馭術,而墨祾修馭的,則是自己的血。馭血逐腥,是為邪道,但墨祾卻憑借著自己的修為長生不老。
逐腥道法,可以使墨祾懾令所有年齡低於他的生命。
也因此,銀被那道詭異的紅光耍得團團轉,甚至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幹了出格的事情。
「我……殺了香格拉蒂?」
結合女子被擰成麻花般的身體,還有他拿著的帶血魔方。
喪失了部分記憶的銀深陷自責,同時為了防止內心決堤,他逃避現實的自衛機製也自行啟動。
「這不是真的……我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香格拉蒂,香格拉蒂——!」
銀哭喊著一把甩開魔方,然後掙紮爬起,想要摟抱住身前的“血人”。
他一個踉蹌把香格拉蒂抱在了懷中,口中宣泄著對現實的不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太荒誕了不是嗎?哪怕讓自己生不如死也無所謂,但是唯有一個人銀不想去傷害。
可現在,卻是自己親手殺了她?
「不行哦,維爾銀。這就是您的選擇,所以接下來請不要再對她抱有任何希望,您應該唾棄她,拋棄她才對。」
墨祾搖了搖頭,暗自感歎自己的催眠真是越來越越沒用了,接著讓小乖強行掰開了兩人的身體。
「我為你的果斷感到由衷的敬佩,現在,我就為您複活那隻代靈。」
說著,男子從帽子裏掏出了那枚螢石,然後走到了銀的屍體旁邊。
“艱難地二選一,沒想到會有人對叛徒置於如此厚重的感情,這會不會是一個禍患?”
這樣想到,祾無奈地一聳肩,然後跟小乖說了句讓銀閉嘴,隨即端詳起了黑若斯胸口的大洞。
「通常來說,呼喚死者的靈魂要用螢石觸發超大型的法陣才行。不過我現在可沒那麼多功夫準備,所以隻好委屈您了。」
墨祾握起拳頭比劃著窟窿的大小和鑽石的直徑,然後做出了一個驚為天人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