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 2)

九月中,時正秋。

深夜已有寒意。這種時候隻該尋一家青樓楚館,依紅偎翠調笑嬉戲,愁的僅是春宵太短。京城裏的貴人自然不會不曉得這點,早早地便各奔各的溫香軟玉而去。

季永延在臨風樓快意閣上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周圍早有人巧笑倩兮地捧了酒送至唇邊:“王爺是嫌月兒伺候得不好麼?”尾音如一個哀怨的眼神軟軟地勾過去,任誰聽了也心動。

滿眼的粉白青黛流光溢彩,季永延如何肯做個不解風情的粗人,就著月兒手裏飲了酒,順勢把個嬌俏可人兒攬進懷裏調笑道:“怎麼會,我隻是今天上朝處理政務太過操勞罷了。”話說出口自己也笑得不行,月兒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旁邊持壺侍立的小童也抿嘴偷笑:“喲,王爺今兒個居然上朝呢,想來必是天要塌了罷?”

月兒如貓兒一般膩在他懷裏。季永延托起他明豔如雪的容顏香了一口,心卻早飄到悠悠江南,這時候正該去看滿壟桂雨,在望江樓上手持無腸公子,一品二十年女兒紅,可偏偏被皇兄拘在這悶得死人的京城無所事事,說什麼現下邊疆吃緊吏治不清,朕和眾臣工已是忙得焦頭爛額。你縱放著總理王大臣不做要做風流王爺,好歹也別出去給朕惹事了。

冷笑一聲。當初若不是自己韜光養晦,皇兄你能放得下心不找我麻煩?

月兒纖白柔軟的手指在他身上逡巡來回。臨風樓裏佳人無數,能上得快意閣伺候季永延的能有幾人?他拚盡一身功夫也要攀住這棵大樹,就算君心涼薄勝水秋扇見捐,多少也掙名露臉為日後鋪了路。誰不知道七王爺季永延風流成性卻又眼高於頂,不是紅牌倌人絕色容顏哪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

季永延又打了個哈欠,月兒立刻笑道:“王爺累了罷,可要歇息?”

“不必。”

月兒滿眼的柔情萬種頓時跌在地上粉粉碎,換了一臉幽怨。

向來的憐香惜玉好名聲此刻沒了蹤影,季永延輕輕推開他:“你先歇著,我出去活泛活泛身子,整日窩在屋裏都快僵了。待會兒回來陪你可好?”

難道我就不能陪著出去走動?話已到嘴邊生生地咽回去,比誰都更清楚這七王爺的脾性,看上去無可無不可一派雲淡風清模樣,可說出話來就誰也莫想逆他的意。

出了快意閣,季永延示意護衛不必跟來,才大大伸了下懶腰,空氣沁涼如水,一洗身上的胭脂鉛粉味道。其實月兒用的是泌芳齋的極品,清冽勝泉,但自小長在青樓楚館裏,這種味道已侵入肌骨之中揮之不去。那邊正樓裏依然燈火通明歌舞未休,隔窗望去大堂天井處高台上舞者曼妙如翔鸞,似削腰肢飄然轉旋嫣然縱送,一雙桃花眼勾得台下人如癡如醉。馥豔如斯倒也不俗,一管橫笛遙遙相伴,夜深人靜時聽來居然有幾分不知天上人間之感。他笑一笑,心想這個舞者倒眼生怕是新來的,下次要他陪伴也不錯。臨風樓裏還真是一時新人勝舊人,難怪京城裏達官貴人都拋了嬌妻美眷來這裏放浪行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