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身子微側,劍尖從她的肩窩刺入,深入石牆,將她釘在壁上。楚夢白目光盡赤,失魂落魄般地看著玉玲瓏,胸膛起伏之間,粗重的呼吸聲隱隱可聞。
玉玲瓏輕輕地道:“是你負了我,我就算要殺你,也不是我的錯。”楚夢白突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你殺我?你用什麼殺我?用你那可憐的眼神,還是你那顆死了的心?”
玉玲瓏淡淡地道:“不是。”就在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她的手輕輕揚起,在楚夢白的麵前劃過,溫柔得就像是春風吹起的秀發,又像水中掠過的柳絮,楚夢白隻隱約見到她指縫間有銀光一閃,隨後他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楚夢白捂住雙眼,鮮血仍從他的臉上流下,他發瘋般的大叫著,砰得跌下了樓,等他再站起來時,已成了一個血人,楚夢白像頭發了瘋的野馬向外衝去。一個東廠侍衛躲閃不及,被他撞得飛了起來,口中狂噴鮮血,全身的骨頭也不知斷了多少根,叫也沒叫就斷了氣。
隻聽轟然一聲,大門被他撞得粉碎,楚夢白一掠而出,向沙漠狂奔而去,在他身後,留下了一路血跡。
小黑子見他逃了,起身要追,卻被金鐵風叫住了。小黑子急道:“當家的,這樣的人不可以留,當心卷土重來。”金鐵風看了玉玲瓏一眼,歎道:“算了,他已瞎了一雙眼,就由他去吧。”
玉玲瓏受傷也不輕,但這比起她心裏的傷痕,卻又算不了什麼。她手裏握著那把楚夢白給她的彎刀,刀上有血。
她用最心愛的人送給她的刀,毀了最心愛的人的眼睛,這是不是天意?
她還刀入鞘,鞘上有字:“夢去江湖白,魂歸天地青”她輕輕地念著,突然一抬手,那柄刀像一顆流星般飛出了窗外,在日光下劃出一道閃光的弧線,沒入了黃沙中。
金鐵風看著她,欣慰地笑了,他知道玉玲瓏埋藏的不僅是一把刀,同時也埋藏了她對那個人的情感與眷戀。在這一刹那,他突然感到窗外的陽光竟是如此的燦爛。
楚夢白此時就在這燦爛的陽光下,他奔出十幾裏路,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他倒在黃沙上,吞下了一口幹澀的沙土。他心裏在悔,在恨,恨自己為什麼會落到如此地步,一個平日受人敬仰的大俠,會瞎了眼睛像條喪家之犬般的死在這茫茫沙漠裏。
我已成了殘廢,東廠是不會可憐我的。不如回龍門客棧,向玉玲瓏到歉,誠心誠意地請求她的原諒?不,我已瞎了眼,又出賣過她,她不會再要我了。更不會再跟我好了。
可是,我雖然出賣了她,但她也毀了我的眼睛,大家就算扯平了,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好了,女人的心總是軟的,我若表演得像一點,她隻怕還會原諒我。因為她心裏還是愛我的。早知這樣,不如當初和他們一起殺了曹少欽,對,現在想明白也不晚,這就回去殺曹少欽,跟玉玲瓏說我是愛她的,隻是一念之差才走錯了路。
楚夢白想到這裏,心情終於安定了,他撕下一條衣襟,將雙眼包了起來,站起身向原路走去,但他出來的實在太遠,已聽不到龍門客棧中廝殺的聲音。他想:不如找個人來問問。
誰知他剛想到這裏,果然有人來了,而且還不止一個,三四十匹馬從遠處奔馳而來,馬上的人神情凶惡,馬鞍上都掛著雪亮的刀。
可惜楚夢白看不見,他向他們走了過去。
馬隊停住了,一個人道:“老大,那個人是誰?”另一個人道:“不認得,好像不是客棧裏的人。”前一人道:“瞧這人滿臉是血。會不會是從客棧裏逃出來的番子?”
另一人道:“不錯,好像是東廠裏的。昨晚金掌櫃的給了兩千兩,要咱們殺那兩個東廠番子,誰料想跑了一個,我心裏一直不痛快,不知見了金掌櫃的怎麼說。現在他送上門來,就拿他的腦袋抵數。”
說完他一提馬韁,衝了上去,楚夢白剛開口說了兩個字:“請問……”隻覺得銳風撲麵,一把大刀向他脖子猛劈下來,楚夢白吃了一驚,向邊上一跳,道:“幹什麼?”那人也不說話,又是一刀砍了過來,楚夢白生氣了,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腕子,大喝一聲,將那人從馬上扯了下來,隨後一拳打在那人的前胸,這一拳好狠,那人的前胸登時便塌了下去,內髒隻怕早已是一團稀爛。
後麵的人一見死了老大,都紅了眼睛,狂叫著打馬衝了上來,楚夢白隻覺得耳邊一陣轟鳴,身子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起來,遠遠地摔在地上,還沒等他站起來,一隻冰冷堅硬的蹄鐵已重重的踩上了他的頭顱。
血,流在黃沙裏,幹得很快。
但龍門客棧裏仍舊血腥一片,血和尚已殺了兩名夥計,但四外一看,東廠的五個侍衛已死得幹幹淨淨,隻剩下他和曹少欽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