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娘這兩日心神恍惚,心兒不受控製般一點一點被他吸引。聽著他禦下時低沉的音調,不同於對自己的體貼,聲音裏有不盡的威嚴,但這淡定的疏離卻更是吸引潤娘。潤娘單純不知世事,小女兒的情懷自然是仰慕那威嚴的大英雄,仿若父親一般可以撐起一片天地,自己有枝可依,有物可傍,不被風雨侵襲碾落成塵。潤娘一直不敢掀起車簾,但凡聽得他的聲,潤娘便不自覺凝起心神屏住呼吸,怕錯漏了一點兒,但小女兒的扭捏嬌羞使得她怯於看見他。小女兒的旖旎心思到了徐州便被外祖母的死訊給徹底打破。
潤娘被鈴蘭下了馬車,便看見林府管家迎上前來對著母親行禮道:“可算等到小姐來了,夫人她……她……”
“你到是快說,我娘到底怎麼了?”華夫人急急問道。“快帶我去見她。”
“夫人於今個醜時……去了。”林管家痛道。“夫人是壽終內寢,正等著小姐回來入小殮。”
華夫人一聽便軟了神魂,險些栽倒下去,旁邊的丫鬟趕緊扶住。潤娘見母親這般強忍淚意,上前自己攙扶母親:“娘親,來。我扶你進去見外祖母。”潤娘如此說著卻是再也忍不住眼淚。
華夫人回過神來,“對,你外祖母還等著我呢,我得趕緊進去見她。”華夫人心內被緊緊揪住,卻是一點淚意也無,隻知要趕緊進府趕緊看母親一麵。華夫人強撐著邁開腳步,接著越走越快,小跑進了林府。
張瑜看著潤娘慌亂的背影,吩咐手下做好停留徐州的相關事宜。自己踱步也進了林府。華夫人在靈堂哭暈了過去。可能有人會問了,這一個小妾如何能讓滿府縞素,開宴席設靈堂。這要從十年前說起,當年林大人病危,他看著這個疼了一輩子的女人為他終於流下了淚,心下也寬慰起來。在他原配病去後,他便想抬丁溫雅為繼室,可是這個女人仿佛捂不熱一般,表麵對自己關懷備至可總覺得她與自己之間隔了一層,不肯交心。於是林大人心內便堵了一口氣,想著我堂堂大丈夫總不能放下身段來示好,便等你肯交心時我再以夫人之位相付便是。於是平日裏也照舊獨寵丁溫雅一人,可遲遲不提迎娶繼室之事。
丁溫雅也旁敲側擊問道:“老爺,這滿府瑣事妾身也管不來,不知何時能有來個主母,也好教妾身有個準備。”林大人無語看了丁溫雅半餉。
丁溫雅隻能裝傻道:“可是妾身妝容不妥,老爺如何這般盯著妾身。”
林大人怒道:“你這無心的女人。”說完拂袖而去。“等你明白時,再來找我。”
林大人冷著丁溫雅,等她來交心。可是這一等等來了真心時,卻終是遲了。林大人強撐著一口氣,為了自己死後,丁溫雅能被善待,便開了宗祠抬了丁溫雅為繼室,讓嫡子立下重誓要好好善待丁溫雅,這才抓著丁溫雅的手不甘地走了。
林大人過了不惑之年後便常有精神不濟力不從心之感。本以為是公務太過勞累,才會精力不濟,可是卻是毫無征兆的去了。丁溫雅知道一切皆是因為自己。正如夫人臨時前罵的一般,自己就是一個妖女。可是妖女又如何,活得自在如意就算是害死了自己並不愛的丈夫又如何。可是真的自在如意嗎?真的不愛嗎?或許這些都不重要了,人都死了,就算想明白了又有何用呢?丁溫雅發現自他去了之後,自己仿佛失去了依靠,天地之間還有什麼有趣的呢?女兒業已遠嫁,滿府都不得一個知心人,得過且過地過了十年,終是倦了。若是自己沒有求生之誌,一場風寒其實是很容易奪去性命的。隻是後悔該早些通知女兒的,可是自己看見他來接了,看著他伸過來的手,不忍再耽擱片刻便跟著他去了。算了前半輩子為了女兒而一直算計著他的寵愛,這以後啊,就隨了他的意吧。丁溫雅總算是含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