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裝修挺有個性,是請什麼人設計的?我問。
胡菲,我老婆!體育老師回答。
我說,真的呀?
體育老師說,當然是真的,這房間裏所有的東西,一切都是按照我老婆的設計裝修的,她還是全程的監工呢。
我驚詫不已,幾乎不知道再說什麼。而這時候,傳說中的胡菲,那個俘虜了體育老師的神秘女人從廚房裏出來了,她戴著白色的高筒廚師帽,係著白圍裙,套著白袖套,雖然全副武裝得嚴嚴實實,但她的漂亮還是無法掩飾:高挑的個兒,玲瓏的身段,皮膚白皙,明眸皓齒。
小菲,貴客到了!體育老師說。
師傅、師母好!她彬彬有禮地迎上來,落落大方地說,今天能請到你們倆,真是榮幸!
我和太太都盯著她看,她似乎是有點兒羞澀,臉上泛起了動人的紅暈。
這樣吧,老史你先招呼師傅、師母,我回廚房,再過十分鍾就好了。說著,她非常得體地向我們點點頭,婀娜地退回了廚房。
老史,小菲?這稱呼蠻有趣嘛。我打趣說。
不,不是老史,是老師。體育老師說,單位裏大家不是都叫我體育老師嘛,她也這樣叫,不過簡便一些,隻叫我老師。
原來不是老史,是老師啊。
體育老師的解釋,讓我和太太忍俊不禁,也使得屋子裏的氣氛融洽了許多—此時此刻,還沒來得及進入廚房的胡菲顯然也聽到了我和體育老師的對話,她驀然回首,笑靨如花。
胡菲大約忙碌了十多分鍾,所有的菜肴都擺上了餐廳的寬闊的玻璃餐桌。而在這十多分鍾裏,體育老師帶著我們,把一整套房子,著著實實地領略了一遍。
在這一路領略的過程中,我覺得自己的心情是很複雜的,老實說,這其中有驚訝,有不解,有歎服,也有羨慕,甚至是嫉妒。
他們的客廳擺放了太多高大的盆栽植物,像是一個既局促又廣闊的公園,主臥室的基調是溫馨,溫馨得簡直讓人渾身酥軟,副臥室像是如夢似幻的童話世界,客房則像是高檔賓館的標準房。最豪華的是兩個青石貼麵的衛生間,容得下雙人的衝浪浴缸,盡顯尊貴的鎦金馬桶,說不出怎麼精巧又得體的洗漱台……
據體育老師介紹,房間中用來裝修的木料,全部都是純天然的實木,沒有一塊是合成板,桌子、櫥櫃和床等木製家具都是專門定做的,沒有動用一滴油漆和膠水,這樣一來是為了環保,二來是為了達到原生態的效果。而幾處嶙峋的牆體和懸空的管道,則是為了刻意保留空間的立體性和一點點的原始味。此外,客廳牆角上的狂草是胡菲親筆書寫的,而遍布客廳和各個房間的那幾十幅用來裝飾的大小不一的攝影作品,也都是出自胡菲之手。
我的太太向來是意見領袖,不管是在家裏、單位還是其他的什麼場所,但是對於這套房子裏的所有裝修設計,她似乎是被震懾住了,自始至終,沒有發表她的負麵意見,這也讓我舒了一口氣。
最後我們回到了餐廳。餐廳幾乎是一個風格十足的現代酒吧。我又用一種貌似妥帖的姿勢,迅速地過去張望了一下廚房,發現那廚房倒是沒有任何叛道離經的前衛風格,白瓷磚,成套的廚衛,與所有人家的廚房並無二致。唯一與眾不同的是,裏麵的抽油煙機非常特別,它不是通常的安裝在灶具上方的那種頂吸式抽油煙機,而是靠牆安裝在灶具裏側的側吸式抽油煙機,側著抽風。
五味雜陳之後,我們落座,而胡菲解除武裝出了廚房,嚇了我一跳—她不像歌星王菲,竟然更像是電影界公認的才女徐靜蕾!
關於這頓午餐,按理是應該仔細敘說的。
沒錯,我是說按理。不過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事情都不是按理來說的。所以,請允許我不按牌理出牌,敘說得粗略一些。
如前所說,玻璃餐桌的桌麵比較寬闊,可能是這個緣故,菜顯得不是很豐盛,然而感覺卻很精致:煎牛排、燉肥腸、清蒸鵝肝、紅燒鴉片魚頭、鹽水蝦、爆炒土豆絲、油炸腰豆、水煮高山菜,外加一個紫菜脆皮榨菜湯。另外,他們已經準備了法國軒尼詩紅酒,放置在支架上。
胡菲去客廳開音響,熟悉的旋律讓我立刻分辨出來了—莫紮特的小夜曲,像一株植物一樣隨風搖曳了起來。
我們男左女右而坐,我和太太在這邊,體育老師和胡菲在那邊,我的對麵是胡菲,我太太的對麵是體育老師。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麵麵相對,仿佛都略微有點兒局促。
是的,今天的這頓午餐來得似乎有些不是那麼的自然而然,也就是說有點兒莫名其妙。我暗暗問了自己幾遍,這一頓有必要嗎?我每一遍給自己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好在,我在第一時間誇起了胡菲的廚藝,而我正好誇到了節骨眼上,體育老師說,胡菲曾經跟一位特一級的廚師學過兩個月的廚藝呢。
在我誇過胡菲之後,我太太開始誇體育老師了。體育老師這會兒已經脫掉了工作服,換了一套休閑的。我太太說,小史就是健美,有型,脫了衣服,更健美,更有型。
我嗬嗬而笑,我說不對,這句話有問題,應該說是脫了工作服之後更健美更有型。
其實在我們日常的口語中,倘若細究起來,是會發現很多語病的,譬如我太太的所謂脫了衣服。當然,這時候我鄭重其事的糾正是為了打趣,是為了調節氣氛。可是,弄巧成拙,我太太臉上卻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