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同謀?

吳韌的紅帽子與蘇市長有關。盡管和這位市長從未單獨相處過,即便在相關的會議上,甚至從未打過招呼。記得第一次參加由蘇市長主持的會議,蘇市長對吳韌這副相對陌生的麵孔也視而不見。然而,吳韌比任何人清楚,他們之間係著一條看不見的紐帶。盡管煤大佬從未說過,吳韌的工作是由蘇市長操辦的。吳韌十分清楚,權和利的分割,等同於骨頭連筋,我走了,難說不是骨筋分離的好方法。不過,以他對這位上司的了解,以蘇市長的睿智,假如出現即將土崩瓦解的局麵,他會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往哪走,或神不知鬼不覺將他幹掉,或要求他自我了斷。幹掉的可能性極大。這樣說來,蘇市長無需告訴他—你該走了。走得出去嗎?一旦落網,必然同歸於盡。

誰是同謀?

難道還有被自己忽略的同謀嗎?這個人,一定工作在相關機構內,聽到了對自己不利的風聲,才通風報信,冒膽相助。逢場作戲的酒肉關係不少,敢冒如此風險的人,實在難以確定。

難道是吉雪雇傭的?

煤大佬贈與吉雪的那輛十餘萬的車,現在看,已抵不住吳韌目前所擁有的權力。權力所衍生的金錢,自然超過那輛車的價值。所以,為了一輛車,吉雪無需采用調虎離山的辦法。何況,他一旦出走,無論是司法介入還是紀委介入,所有財產,都將變成國家財產予以沒收。

難道是葉枝?

不,我的離去,她將失去更多的利益。

算了吧!吳韌決定不去浪費腦細胞了。之所以決定出逃,總有逃跑的緣由。

或許是饑餓,或許是疲勞,或許是精神狀態不佳,吳韌暗暗告訴自己,必須抓緊時間睡覺,養精蓄銳。逃亡途中的艱辛完全在他的想象和預料之中。

睡吧。睡吧。

恍惚間,耳際嘈雜。吳韌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沉重。於是,又一次放棄了睜開眼睛的機會。

恍惚間,又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把吳韌帶入另一個恐怖的空間。他終於睜開眼睛,卻發現戴鴨舌帽的人沒有了,再一看,車廂裏空無一人。他慌忙舉頭張望,這輛車已不是在行走了,而是在飛翔。

吳韌露出了愜意的笑,老天在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出逃即將成功了。

繼續睡吧。

睡覺是一件幸福無比的事情,可以忘記所有的屈辱,忘記所有的張狂,甚至忘記恐懼。那麼,為了生存,為了金錢,為了女人,過去的忙忙碌碌,似乎都不值得了。冥冥之中,吳韌暗自感慨。

嘈雜聲再次鬧起。吳韌醒了。他發現自己已置身於另一輛車裏,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大巴怎麼回到了起點?何止起點,而是他曾經有意躲避的客運總站。他頓時傻掉了。

此刻,客運站周圍,警察和武警戒備森嚴,檢查外出的所有旅客,而對進站的旅客,開通了綠色通道,讓他們快速離開車站。

吳韌來不及多想車是怎樣轉換的,再次外逃已被封堵的事實,令他萬分沮喪。他隨到站的旅客走出車站,又憑借熟稔的地理環境,快速竄進一條小巷。他告誡自己,不能像逃犯,要把路走得自然和休閑一些。於是,他站住,穩穩神。他抬頭仰望,街兩旁的摩天高樓突然有了傾斜感,他慌不擇路地躲閃,卻撞上一個人。這個人大罵一句,你神經呀你!

吳韌怔怔地注視這個人,這個人也是傾斜的,甚至辨別不出是男是女,其行為動態像是一具行走的僵屍。他恐懼地蹦跳起來,難得忍讓地躲開,拱進一家超市。進了超市,他立刻想到必須更換服裝,隻有喬裝打扮,才不至於在短時間內被俘獲。

吳韌選中一件黑色風衣。當小卒的時候,他喜歡這個樣式的黑色風衣,瀟灑飄逸,再配上墨鏡,完全是電影戲劇裏黑社會老大的形象。可惜,那時勇氣不足,財力欠缺,隻能望洋興歎。等有了財力,甚至權力,紅色烏紗帽又拒絕黑色,隻好再次望洋興歎。現在,一個脫離了紅色線路的人,一個本質上有戲劇情結鍾情於黑色的人,一個需要喬裝打扮躲過追捕的人,不妨最後瀟灑一回吧。

交錢的時候,有人議論,說出城的路口都被警察封死了,那個殺了人的人,插翅難逃了。另一個人說,不是殺人,聽說是一個貪官,正在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