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春天的腳尖剛剛踩在大理最柔軟的心田裏,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她說她是蘇晗的朋友,蘇晗讓她轉交一些東西給我,於是我們約著在大理古城的南門見麵。
晚上七點,我乘坐公交車來到我們約好的地方。剛下車,轉過一個路口,我便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在古城南門下站著。她紮著馬尾,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手裏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她靜靜地站在晚風裏,不時地看著手裏那白色的手表,她那動作讓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過去。因為隱約之間,我看到了蘇晗的身影。確定是她之後,我徑直向她走了過去。
“李念塵?”我剛剛走到她麵前,她便問我。仿佛她知道我似的。
“是我。”我說。
“這是蘇晗讓我交給你的東西。”她邊說邊把那個紙箱遞給我。我接到手裏的時候感到很輕,下一個瞬間卻覺得無比沉重,默默地看著手裏的紙箱發呆。我知道,我又想蘇晗了。
“我不怎麼喜歡你。”她接著說。
“很抱歉!”我說。
“不知道蘇晗為什麼會那麼愛你。”
“我也不知道。”
“算了。”她說,“請我喝酒吧!”她扔下這句話,扭頭就走。
“好!”我說。
於是,我和她穿過古城的幾條街道,然後來到酒吧街。她在“夜未央”酒吧的門口停了下來,沒有理會我便徑直走了進去。無奈之餘,我便隻有跟在她的身後。剛一進門,我便想起了王媚惜,那個三十歲的離婚女人。不知道這麼多年她是否過得如意,是否再次遇到她的愛情。我突然覺得生命中的人那麼容易消逝,走得越遠,離開的人也就越多。短短的幾年時光裏,我身邊的人所剩無幾。我不知道這樣的現象是否符合常理,是否是生命的軌跡所致。大概人生的最後隻有自己吧,我想。
我們剛進到酒吧裏,一個禿頭的中年男子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招呼我們在靠近窗邊的桌子坐下。接著他用一種奇怪的腔調大聲叫嚷,儼然一副老板的模樣。過了一會,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女服務員給我們送了一份酒水單。蘇晗的朋友點了很多的啤酒,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要。桌子上剛擺滿啤酒,她便自顧打開其中的一瓶,一口就喝了個盡。我也照著她的做法,一口喝了一瓶。她繼續打開第二瓶,又是一口喝光。我同樣跟著她喝了第二瓶。第三瓶啤酒下肚之後,她看著我說:“酒量不錯!”
“我第一次喝這麼多。”我說。
“因為我?”
“算是吧!”
“聽說喝酒喝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就會失憶,你相信不?”
“可能真的存在這樣的事。”
“今晚和我一起試試?”
“你想忘記什麼?”
“忘記自己。”
“忘記自己?”
“隻有先忘記自己,才能夠忘記別人。”
“就不能直接忘記他人?”
“那樣不夠徹底。”
“那我願意和你試試。”
“比起剛剛見麵的時候,現在我多少有一些喜歡你了。”
“因為和你一起喝酒的緣故?”
“不是。”
“那是什麼?”
“剛剛見麵的時候,我特別的嫉妒你。”
“嫉妒我?”我有些不解。剛剛送到嘴邊的啤酒,我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她把酒瓶裏的最後一口啤酒喝了下去,然後說:“我嫉妒你和蘇晗在一起的時光,要比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更有意義。”
“更有意義?”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愛情比友情和親情更具有某種深刻的意義。”
“更深刻的意義?”
“蘇晗為你哭過,卻沒有那樣對我。就像類似於這樣的感覺,你不覺得嗎?”
“我沒有那樣想過。”
“可是我嫉妒你。”
“所以你那樣認為?”
“當然了。”她打開了第四瓶啤酒,喝了一口,接著對我說:“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一起麵對著青春時期那些那些有形無形的困擾,我們幾乎不分彼此。那種感情你應該知道有多麼的珍貴吧?”
“我知道。”
“但是她最舍不得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不起!”
“你沒有必要跟我道歉。越是愛得深刻就越是痛苦,或許你比我還要難以忘記蘇晗吧?”她搖晃手裏的酒瓶,有些恍惚的說。
“其實,我沒有打算要去忘記她。”我說。
“為什麼?”她停下手裏的動作,盯著我說。
“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一直都忘了去愛她,現在我不想重蹈覆轍。”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我,所以我會當她一直都在。更何況我答應過她我會這裏等她,我心裏始終為她保留著那樣的一個空間。”
“可是你也知道蘇晗回不來了。”
“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卻隻有這個,不然我深怕某一天我醒來之後我就會忘了她。”
“那就忘記她吧!”
“除非我先忘記了我自己。”
“李念塵,謝謝你!”
“我們一樣。”
“我為蘇晗感到開心,即便她不在了,我想她得到了她一直渴望的東西。”
“但願如此!”
“肯定會那樣的。”
“蘇晗臨走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我不知道。因為她離開的時候,我們沒有一個人在她的身邊。那天晚上我和蘇晗的父親像往常一樣離開醫院,淩晨7點的時候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我才知道蘇晗不在了。我趕到醫院時蘇晗仍舊躺在病床上,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去掀開那塊白布。可以說,我也未能見她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