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土地廟,韓淵把大虎放躺在幹草上,又打來水用瓦罐將草藥煎上。土地廟中火苗忽明忽暗,胖虎這時還未醒來,但臉色已經不再那麼蒼白,漸漸有了紅潤。看來真的像郎中所說的,沒有性命大礙。韓淵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轉過頭盯著火苗發呆。
擊飛孫二狗的那一拳勁力之大,讓韓淵自己也驚訝不已。從運勁到擊出,一切渾然天成。他分明聽到孫二狗落地時頸骨斷裂的聲音。現在回想起來,恐怕那孫二狗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想到這裏韓淵不由地苦笑一聲,他本身就是朝廷捉拿的要犯,而今又犯了命案,這要真的被官府緝拿到,絕對是十死無生的事情。這永安城看來是一刻也不能多呆了。
但要逃向哪裏,他還拿不定注意。若往北走,這天寒地凍的,恐怕還未找到落腳處,他和妹妹在半路上就已經被凍死了。況且北方是京都所在,好不容易才逃脫出來,他可不想再去自投羅網。若往西去,那裏一直以來都是匪盜橫行之地,這些匪盜罔顧王法,殺人有如草芥,想來這西邊也並不是一個好去處……
剛剛思索到這裏,韓淵聽到一聲輕微的響動,回頭一看,大虎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斷指處。餘光掃見韓淵回頭,他也望向韓淵,四目相對下,大虎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卻又笑的艱難。
韓淵歎了口氣,起身扶起大虎,又提起瓦罐向破碗裏倒了草藥,喂他服下。這才默默地說道:“大虎,你也別難過,如今雖說是斷了一指,卻性命無憂,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否極泰來,因禍得福了。哪裏向我一樣……”
大虎並不知道韓淵是朝廷通緝的要犯的身份,隻是從言談舉止上裏看,隱隱覺得他來曆不凡。疑惑地問到:“你怎麼了?”
韓淵又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大虎見他不願多說,知趣的也沒有多問。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整座破廟裏隻有柴禾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的爆裂聲。
過了片刻,大虎嘿嘿笑了兩聲:“你說的也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否什麼泰來,因禍得福呢。你看老子現在斷了一指,更易討人可憐,這飯可要的可是愈加的順手了。”
韓淵聽得他雖是苦中作樂,卻也啞然失笑。無論怎樣,隻要大虎不自暴自棄就好。略微猶豫了一下,韓淵道:“大虎,那孫二狗多半是死了……”
“死的好哇!”大虎聽到仇家下場如此,心中大樂,一下子脫口而出。但轉瞬間又明白過來“什麼?死了?怎麼死的?”
韓淵苦笑了一聲,攤了攤手:“被我那一拳打死的……你也知道,我這下犯了命案,官府不追究還好,若真個追究起來,我恐怕也活不了了……所以我準備今晚回去拾掇拾掇,連夜離開永安城……”
大虎當然知道大雲國的嚴刑重典,自不用說,殺人者償命。如果韓淵真的被抓到,那後果將不堪設想。畢竟韓淵也是為了他才錯手傷人的,刹那間大虎心中大堵,滿含歉意地道:“好兄弟……我……”
韓淵揮了揮手打斷他笑著說道:“好啦,什麼也不用說啦!當年若沒有你,我和紫衣也絕不能活到今日,這下咱倆算是扯平了。”
“這怎麼能扯平!我救的可是兩條性命,如今你才還回一條。這筆買賣做的可不劃算。”大虎笑嘻嘻地道。
韓淵拍了拍大虎的肩膀:“看來你真是出息了,現在性命也能拿來當作買賣來做了。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燈有明滅,緣有聚散,你也不用難過,說不準什麼時候我就回到這裏找你來,你可得好好活著,別到時候讓我看到一堆白骨!”
“嗨!說什麼呢!命賤鬼不收,衝你這幾句話,我也得好好活著!”大虎撇了撇嘴,不滿地說道。
兩個人又是依依惜別了一番,韓淵這才有些不舍的起身向外走去。
“韓淵!”就在韓淵剛要出門的時候大虎突然將他叫住。
韓淵回過頭來,淡淡地望著大虎。
“好好活著!我們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