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都外的戰火自那一夜開始,燃燒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第二天的黃昏之時,分出了勝負。
虞淺兮已經回到了她的玲瓏塔,隻有在那裏,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隻是這種安寧很快就被外麵淩亂的馬蹄聲給大亂了。
玲瓏塔的大門被轟然推開,昏黃的光線映照出了端坐在塔內的虞淺兮,她的神情平靜得可怕,就像是豎立了千年的古石像一般,隻是她緩緩睜開了雙眼,不然來人還以為她已經就地坐化了。
她麵前的那個人,逆著光影,一身威武的盔甲還沾染著血腥氣味,在虞淺兮的記憶裏,他從來都沒有親身作戰過,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會,也許那隻是他根本就不需要……現在他將手中那把多餘的長劍立在了虞淺兮身旁的案幾邊,虞淺兮認得出來,那是名叫“無邪”的長劍,齊晗離開的時候,將它佩戴在了身上。
虞淺兮憔悴著麵容,呆呆地看了看眼前的人,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可是現在她的心中隻充滿著絕望,她的眼中終於默默地流出了兩行清淚。
“莫哭啊,阿淺。”一身戎裝的秦卓慌忙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她的眼淚。
虞淺兮擺擺頭,避了過去。
“你可知道,我有多思念你。”秦卓在她麵前跪下,將她擁住,“我贏了,但是我並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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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都城破的第三天,熊琰才悠悠轉醒。
她醒在一座很偏僻的小村莊裏,那裏尚未被戰火被侵蝕,當地人也並不知道她的身份,隻當他們都是從懸崖上迷了路的外來客,便好心地收留了他們。
因為之前的種種事情,讓熊琰的精神緊繃了許久,已臨近了崩潰,那齊晗在她後頸下手又狠,於是她竟然過了如此之久才悠悠轉醒,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真的是又急又恨,但是又沒有辦法馬上就奔到王城中去。
沈玉卿告訴她,是齊晗將她打昏然後讓蕭竺與他帶著她逃出去的,是從一條隻有曆代齊王才知道的密道,本來是為了給王逃生之用,但是齊王將生機留給了熊琰。
“她能為我為齊國穿上這身鎧甲,我亦是如此。”
沈玉卿說,齊晗出門迎敵前隻說了這一句話。
熊琰醒後,不辭而別,當沈玉卿與蕭竺又將熊琰找回來的時候,熊琰披上了黑色的鬥篷翻過了懸崖,已經在最近小鎮的街口等待從王都傳來的消息,等了三天三夜。
但是這個地方,太過閉塞,等了那麼久,也隻能等到城破的消息,全都是極壞的消息……讓人聽了幾近奔潰。
六天之前,王都郊野外的十萬大軍與齊國的王軍決戰於城門之下,在王軍氣勢最低迷的時候,齊王身披鎧甲從城牆之上降落,親身作戰,鼓舞了整個王城的臣民,但是最後終究是飛蛾撲火,無濟於事,城門還是失守,秦卓的大軍攻入了齊國王宮,而齊國王軍幾乎都被踐踏在城牆之下,屍體皆被馬蹄踏爛,就算是齊王也是屍骨無存,最後隻找到了他隨身的一把寶劍……
蕭竺與沈玉卿陪著熊琰在那個小鎮住下,可是自從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熊琰,她的精神狀態就一直沒有好過,她總是呆呆地坐在那裏,用充滿悔恨的語氣在不停地責問自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可是沒有人能夠回答她這個問題,就是是她自己,也不能夠……
齊國的滅亡來得太過突然,就算是知情的人知道這是一個醞釀了十餘年的陰謀,可是它成功得太過迅速,讓人始料未及,也難以接受,所幸入主齊國王宮的那人似乎不是個太過殘暴的主,他沒有下令屠殺齊王都的臣民來炫耀自己的功績,也沒有放縱自己的士兵劫掠錢財,自從他的軍隊進入王都之後,一切都是安安靜靜的,臣民們被解開了禁錮,又被吩咐像往常一般地生活,隻是王宮裏麵的主人換了一個,而且那城牆外麵的鮮血仍舊沒有被衝刷幹淨,天際的雪也是灰色的,城牆內一片死寂,人心惶惶。
這是沈玉卿冒著生命危險,想方設法去到一座更大的城池為熊琰帶回來的最新消息,可是這其中的時間,也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在這大半個月裏,熊琰一直都是臥病在床,蕭竺每日每夜地守在她的身邊,同時還心憂著外出的沈玉卿。
熊琰的病是在沈玉卿回來帶給她這個消息之後,突然好的,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好的,或者說的是否真的好了,還是她在硬撐著。
那日她忽然坐了起來,身上的熱氣全都退散,她迎著蕭竺異樣的眼光,到院子裏舒展了久未鍛煉的筋骨,然後收拾起了她的行囊。
“王後……您這是要去哪兒?”蕭竺擋在她的麵前,小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