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1安蕎護母遭父責(1 / 2)

駱氏安蕎立在青磚地上,緊咬著唇。父親越是溫言撫慰,那馮貴姨娘越是哭得氣噎喉堵、梨花帶雨一般。“阿蕎!還不快快與你的庶母賠個不是?”父親的聲音裏頭似是含了冰,兜頭便嘩啦一下兒澆到了駱氏安蕎的心上,直叫她打了個寒戰。

“大人,妾,妾怎麼敢怪罪三姑娘?怪也隻怪妾的命苦,如何怪怨得了旁人。”那宛若鶯啼的軟語嬌言伴著涕泣,竟仿似是一把火兒,生生就將那冰燒得愈加凍人起來。

“霓裳!”駱善甫的眉頭擰起來,他惱怒地瞧了一眼立在中堂的女兒。“你呀你,霓裳啊,這些年你忍辱負重,一心隻為了與我相守。伺候我,伺候林氏哪裏有半點兒不盡心?難不成今日還要受一個晚輩的氣?你莫要妄自菲薄,往日裏我忙著外院兒的事兒,竟是疏忽至此,不曉得這些日子你竟受了這許多委屈。你也是個鋸嘴兒的葫蘆,若非今日薔兒到我跟前哭求,我,我還隻當這孽障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呢!你莫要勸阻了,我既知曉了,是定要為你做主的。”

“阿蕎!”楠木的桌案砰地一聲兒,“大人!仔細手疼。”馮貴姨娘整個兒人都顫抖起來,瞧著倒像是風中的飄萍一般惹人憐惜。那一雙柔弱無骨的纖纖素手一把便握住了盛怒中的男人,“大人,罷了,罷了!有您待妾的這一片誠心,妾再無所求。”

駱氏安蕎深吸了一口氣,她緩慢地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輕蔑,又帶了一絲倔強,好看的櫻唇微微彎起來,“女兒回稟父親大人,為人妾室不敬主母,主母病中,她不思盡心服侍反而胡言亂語攀誣主母名聲,意圖禍亂後院兒,這樣的奴幾女兒如何管她不得?更逞論區區妾室竟挑唆著主子姑娘替她到父親大人您的麵前鳴冤哭求,這又是何道理?女兒不知,還請父親大人教誨。”

這話一出口,那馮氏貴姨娘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隨即眼中精光一閃,“哎呀,大人呀,您就賞妾三尺白綾讓妾到地下與家人團聚了吧。妾,妾無顏承恩,大人為了妾與三姑娘父女間生了嫌隙,如今,三姑娘這話又字字句句將七姑娘都牽扯進來,七姑娘她冤枉啊,她才八歲,好歹妾也生了她一場,她去哭求大人,那是她人倫之心未泯,也全是一番可憐妾的善意使然,這原是七姑娘她大度慈悲,大人啊,千錯萬錯都是妾的錯,是妾的錯呀……”

駱氏安蕎眼睜睜瞧著父親眸中的盛怒一下子變得愈加熾熱起來,偏對著那個弱不勝衣的半老徐娘竟像是慈父哄著愛女一般地溫存體貼,“父親大人容稟,母親纏綿病榻,身邊兒一刻也少不得女兒,若是父親大人無有旁的事兒,還請容女兒告退。母親也該進藥了。”

聽見嫡女提起纏綿病榻三月有餘的結發妻子,駱善甫心頭的那一股火兒不知怎麼就像是遇著了一陣冷風,他回轉頭盯著安蕎瞧了片刻,分明那細眉彎彎,鳳眼微挑的模樣像足了自己,可是卻怎麼站在中堂的這個豆蔻少女身上竟能瞧見林氏那深入了骨髓的高傲勁頭兒來。

“跪下!與你的庶母賠罪,念在你侍母至孝的份上,便在觀瀾院裏禁足一月吧。”這話裏頭的寒意已減了三兩分,駱氏安蕎一雙明眸在父親的麵上逡巡了一回,竟輕啟櫻唇微露皓齒笑將起來。“怎麼?父親大人欲叫女兒跪一個妾室?”她的身子愈加繃直了些。

“父親大人有命,女兒原是理當遵從的。然則,我大寧朝的女則裏頭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與人為妾當以半奴論,非是女兒要忤逆父親大人,實在是此時若跪了,怕是傍晚祖母就要將女兒打死了。女兒死不足惜,卻也是要死得其所的。帶著一個以主跪奴的名聲兒離了這人世,女兒怕是要辜負了祖母她老人家十餘年的教養之恩,女兒雖死卻不能瞑目。”

瞧著父親青白交加的麵孔,駱氏安蕎笑得愈加親切了些,“父親大人莫要動怒,所謂氣大傷身,女兒前來覲見父親大人之時,恰逢祖母身邊兒的嚴媽媽奉祖母之命前來探望母親,母親惶恐,命女兒送嚴媽媽一程,女兒聽聞父親大人傳喚,不敢耽擱。隻好先領著嚴媽媽到了父親的書房,女兒還想著聆聽了父親大人的教誨,再送送嚴媽媽呢。”

“你!你!”駱善甫氣得胡子都幾乎要抖起來,馮貴姨娘拿著帕子遮了眼偷偷瞄了書房外頭一眼,影影綽綽仿似是立著一個人。“大人,大人啊,妾何德何能?怎麼敢當三姑娘的這一跪。大人莫要折煞了妾,三姑娘她經見的事兒少,一時想左了也是有的。大人若是為著後院兒小事嚇著了姑娘反倒不美。妾願在擷芳院裏頭禁足一月,還求大人就莫要為難三姑娘了,姑娘她年歲輕,日後自然能明白大人的一片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