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當！
成男的筷子掉了。
關成菲的話似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刹時激起了千層浪。那巨石像馬上沉入了千丈深的湖底，寂靜的沉潛聲，使整個關宅大廳彌漫著奇異的寧靜。
沒有人喘一口大氣，也沒有人說話。
似乎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似乎是因為初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難以置信的被震懾住了。
“嗬，嗬嗬！都嚇到了吧，看你們這個表情，她應該沒有告訴過你們吧。群輪，就是被一群男人，一個，接著一個......”關成菲很滿意這個消息製造出來的效果，她輕.挑的揚著一根食指，數數一般點了一下，又點了一下。
“關成菲！你住嘴！”事先出聲的是成男，她的聲音因為情緒過激，帶著一線尖利。
平時再怎麼麵對關成菲的爭鋒相對，她總是顯得好脾氣，並且不以為意。然而，這一次，她不管不顧地直呼其名，神情幾乎猙獰。
“你住嘴！不準你，關成菲，不準你這麼說我姐！”眼眶發紅，她緊咬著牙幫。
“你急什麼？你姐都沒有說什麼，你在意啊？”關成菲大笑著揚著頭。
“你閉嘴！你給我閉嘴！姐！”成男的目光迅速地移到了成子身上。
成子是麵無表情的，那張清秀的五官，似乎被鏡頭急劇地拉近，明明是那麼清秀的五官，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淡化了，從立體的三維淡化成了二次元，再接著褪成輕描淡寫的幾筆，粗糙的像霧色一樣的磨砂玻璃。
她抓著自己的輪椅，一圈一圈地朝成子的方向掄。
李叔已經示意幾個菲傭抱著孩子先下去，關宅的大廳被讓出來。這種空曠在她們三人之間放大，空曠到她似乎怎麼掄輪椅，也到不了她姐的身邊。
“好，我閉嘴，把這個空間，讓給你們姐妹好好敘敘。”關成菲聳了聳眉，那語氣就像剛剛隻是隨意開了一個玩笑。
那玩笑的程度可大可小，隨著她心情的好壞，可以隨意轉變話題。
旋身，她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之後，就摁開電梯門往樓上走。
到電梯門終於磕上的時候，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關成菲似在一片安居樂業的國土上扔了一枚原子彈之後，就拍拍手快快活活地揚長而去。那誌得意滿的模樣，甚至透著幾分邪惡，但屠戮的快感與這片戰後的國土彌漫的無聲的淒涼，形成視覺和感觀上慘烈而壯觀的對比。
這種對比，是成男抓在輪椅手掄圈上的手，控製不住地抖，是成雪倚在桌邊，倉皇失措的沉默。
“姐，關成菲是在開玩笑吧，你在美國，怎麼可能發生那樣的事呢？”成男盡量控製著自己噴薄而發的情緒，蓄勢而發的淚意，止在微微發紅的眼柵處。
隻要一個理由，一個成子說的理由，她就可以將這股淚意逼回去，然後沒事人一樣換上一張笑臉，就當剛才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成子在成男緊緊追逐的目光中垂眸，不慌不忙地置下那雙夾在她拇指和食指之間的筷子：“很久以前的事了，與你們沒有關係。”
“怎麼沒關係？你在美國，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告訴我！”成男激進地滑著輪椅朝成子移了半步，拉著成子的手，關切之中透著急迫。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今天就到這裏，我晚上還有工作，先走了。”成子起身，離開的語氣，就像往常跟大家提出失陪先走了一樣。
淡漠的，疏離客氣，帶著美國人那種得體大方的禮貌，時時刻刻彰顯著一個海歸的良好修養和鍍了金的高素質。
成男出聲阻了成子的離去，顯然今天這件事，如果不問出一個結果，她會睡不著覺。
“你等等，你說清楚在走！你說沒有關係，那我算你什麼！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關係，早在你6歲那年，你為什麼要救我！你說！你說！”
“成男，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成子蹙眉，無奈之中止住了準備離開的步伐，放軟了疏離的語調。
“你說清楚，你說清楚，我就讓你走。”成男立即伸出一隻手，死死地抓著成子，眼睛也死死地盯著成子。
眼睛大概灼穿成子之後，就會灼出一串葡萄珠似的熱淚。
成子無法理解她執拗於她往事會有什麼結果，按照她的立場而言，她能理解她對她的擔心，但正是因為這種理解，她更加不想讓她知道更多。
她能處理好的事情，並且已經過去了，被白駒過隙的時光，一不輕意間就深深掩埋在記憶的深處。她沒打算再翻出來，也覺得沒有翻出來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