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早料到琴歌會問,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寬口瓷瓶,打開蓋子遞個碧波,碧波聞了聞,再輕輕拿給琴歌。
琴歌看看瓶裏的東西,黑黑稠稠的膏體,泛著特殊的熒光,她一皺眉,拿起來在鼻下細細聞了,臉色更加凝重。
這東西的樣子和氣味,絕對是“阿芙蓉”!阿霸亥竟然吸食阿芙蓉!
“帶我去見她。”
常嬤嬤怕琴歌受驚,不敢直接帶她進屋,而是把她領到阿霸亥的窗下,琴歌從開啟的窗縫裏,就能看見臥房裏的人。
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床,別說陳設,就連椅子都沒有。琴歌猜,是阿霸亥犯癮時砸光了。
床上躺著的女人,身體枯瘦,麵色灰白,高高的顴骨,凹陷的腮頰,青紫的口唇,混沌的雙眼向上直視,呼吸微弱,時而還會肌肉攣縮,渾身顫抖。
琴歌覺得喉口被苦澀堵住,艱難的咽了咽,長吐口氣。阿霸亥還不到三十歲啊,就已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了。
琴歌不忍再看,轉身離開回到廳上。
“福晉用那東西多久了?”琴歌問常嬤嬤。
常嬤嬤心知,十福晉一死,上報宗人府,按製會派來仵作。十福晉常年吸食阿芙蓉之事,必然公諸於世。主子溺毒而斃,他們這些下人,恐怕沒有好結果。這就是他們連日來,急於見王府主子的原因。
敦郡王是出了名的“十閻王”,誰也惹不起,隻有這位德蓉福晉,還可求上一求,為自保,常嬤嬤選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回德蓉福晉的話:當年福晉您不在家,十福晉在府裏生了阿哥,皇太後就把十福晉接進宮裏,不久把爺也傳喚去了。奴才們不知宮裏出了什麼事,一回來,主子爺就抱走了阿哥,下令送十福晉移居到此。”常嬤嬤歇了口氣。
琴歌示意碧波給她一杯水,常嬤嬤捧著喝了,繼續說。
“開始王爺還會派人來接十福晉,進宮參加一些典禮,十福晉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惹惱了王爺,王爺叫膳房在飯菜裏,用些阿芙蓉。不久,十福晉就有了癮,為向爺求這個,知禮聽話許多。後幾年,您回來了,王爺再不理這邊,東西也是好久才給,十福晉中毒已深,犯起癮來發瘋一般。實在受不住就要尋死,幾次都是奴婢們發現,才救了回來。”
琴歌想起當年見孫管事,必是為這原故惹惱胤俄,挨了一腳。當時如果她過問一下,會不會就不是今天這般?
“這幾年,十福晉越來越想念阿哥,那東西就越用越凶。沒有接濟,犯癮次數愈來愈多,身子折騰成現在這樣子。奴婢們看著,怕是拖不過兩三日了。”常嬤嬤跪在地上。
“德蓉福晉,您是善心菩薩,求求您,救救奴才吧。把奴才們遣到莊園做苦力,發配到封地去開荒……幹什麼都行,就是別讓奴才們殉葬啊!”孫管事也跪下磕頭。
滿清皇室素有殉葬的習俗,雖已下令禁止,但郡王嫡福晉的墳坑裏多埋十幾個奴才,也不會有人多言。琴歌猜胤俄做的就是這個打算。
琴歌點點頭,說:“知道了。”
“知道了”這裏麵的含義太寬廣,孫管事和常嬤嬤心中沒底,卻也不再敢問,低頭跪著。
琴歌一言不發,帶著碧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