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骨樹靈(1 / 1)

五.白骨樹靈

綠島並不是一個充滿了綠意象征著和平和安寧的島嶼,它最開始的存在便是一個血腥和殘殺的故事。這些漁民的先代們,做的是在海上打劫的營生。他們不僅搶走商人們的錢財貨物,並且屠戮所有被害人,無一幸存。

這些人的骸骨被埋在一棵樹下,逐年累月,這棵樹越發茁壯,根須下盤根錯節的,卻是累累白骨,而因為死前強烈的怨氣,這些骨骸上殘存的亡靈意念附著到樹上,隨著死者數目的增多,樹靈也越發強大,即便心中已沒有怨念的靈魂,也遭受樹靈的捆縛,掙紮在怨恨裏不得脫身。

而不知是不是詛咒,這個島上曾以海盜為生的島民們,他們的後代,開始出現病變,對外界麻木,猶如沒有思維隻想殺戮的惡魔,對血有著天生的執著。

島民遍尋了各種辦法,卻無法治愈這些孩子的病,而直到有一次,有一個島民做了這樣的夢,隻要獻祭一個在島上出生卻沒有染病的女孩,讓她在祭台麵前跳一出祭祀舞,讓其餘孩子喝下她的心頭血,便能痊愈。他們並不在乎人命,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們都不在乎殺多少人以救助自己的孩子。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

直到出現了蘇源。

十五歲的蘇源因為祖母的一張老照片而發現了作為自己出生地的綠島,那年暑假便一個人出行想來這個島上尋找攝影靈感,她在山間的神廟認識了隻比她大兩歲的夏遙,但夏遙卻意外的穩重和溫和,為人包容,完全不像蘇源身邊那些同年齡男生般浮躁和幼稚。她喜歡上夏遙似乎是不可逆轉的定律。

蘇源在和夏遙的交往中才得知這片島上新生兒裏大比例的得著一種怪病,並且這種病症直到青少年時期都沒法治愈,同年齡的島民孩子裏,也隻有因為神職事業而搬遷來綠島的夏遙沒有得病。

蘇源還記得那一天,夏遙在樹下講完綠島的傳說,山上便傳來一陣神樂,夏遙有些開心地跳起身,拉著蘇源轉起圈來。

“這是神宮祭祀用的音樂,隻有非常盛大的場合才會響起呢。來,蘇源,我們來跳舞,配合著這隻神樂,有相應的祭祀舞蹈。”說著少年便拉著蘇源的手一步步教起來。

蘇源在學校的時候一直有學習芭蕾,覺得芭蕾真是世界上最優雅的舞步,然而此刻,在山上悠揚的神樂裏,跟著夏遙的節拍跳著古老神秘而複雜的舞步,她才覺得,這種祭祀的舞蹈,竟然比芭蕾更優雅和聖潔。

對於她的感慨,夏遙隻是笑了笑:“是呀,我在父親的藏書裏看過,這隻舞的名字叫‘初生’,讓一切罪惡汙濁都歸元,回歸到它初生一般的純潔去。父親說這樣的舞都有它自己原始的力量,是真的會有神降呢!據傳跳舞的人都會因為承受不了這種神力而在祭祀後失去一段記憶。”

少年的眼睛在夏日的陽光裏發亮,蘇源抬頭,便看到夏遙歪成漂亮弧度的眼角,他說:“雖然說到獻祭和失憶總有些覺得恐怖,但我總覺得這支舞是善意美好的,代表了舞蹈人最大的希望和對善美的祈求。”

蘇源當時並沒有在意,然而等自己被套上祭祀的衣服,被推上祭壇,才發現了其餘島民的陰謀,他們囚禁了夏遙一家,逼迫她學習那隻舞蹈,說是可以解除怪病的詛咒。而充滿抵觸和恐懼情緒的蘇源,完全沒有辦法懷著愛和美好來跳這隻祭祀舞,並且故意跳錯了幾個舞步。

但是之後,他們卻把刀□□了蘇源的胸膛。原來最開始,他們要的,便不是什麼用祭祀之舞淨化汙濁,根本是打算拿蘇源的鮮血來祭祀,相比舞蹈,他們更相信血腥和殺戮的力量。

到此處,夢境也開始趨近結尾,蘇源在這個冗長的夢境裏,終於記起了那半年的事,那些細小的歡樂,溫暖,陰謀,殺戮,都一點點湧進蘇源的心裏。

夏遙第一次溫柔地摸她的頭,夏遙第一次牽她的手,陽光碎片打在夏遙的側臉上,夏遙第一次吻她。那樣幹淨溫暖的人,擁有溫暖的手心和嘴唇,然而現在卻隻能冰冷地躺在那棵樹下的泥土裏,幹淨柔和的純色靈魂被捆紮在經年累月的怨氣裏,受著仇恨的腐蝕,他一定很痛苦吧。

他一定想要一切歸元,一切回複到初生一般的潔淨吧。可卻又時刻保護著自己,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涉足這個島嶼。

蘇源回憶著夏遙的一切,想著他在海上最後看她的那一眼,眼淚便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此刻窗外已是黎明,她聽見看守她的漁民壓低聲音在談話,鳥在枝頭輕快地叫著,蘇源知道這個房子其實有個換氣口可以逃脫,她曾和夏遙一起在裏麵撿到過一隻小鳥,可此刻她卻在心中做了個決定。

她不會跑,她想要去跳那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