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完澡出來頭發還在劈劈啪啪的滴水,好在脖子上掛著毛巾才沒從領口滲進去。他好像不是很喜歡用吹風,如果是夏天我並不會每次都念叨,但現在轉涼了還任由他這樣怕是會感冒。
“至少把頭發擦到不滴水啊。”我斜靠在沙發上扭過身體對他說。
“你幫我擦。”他隨手拉下毛巾遞給我。
他的態度有一些奇怪,好像從沒這麼主動跟我要求過。
“好吧。”我坐正身體拍了拍沙發,“來坐這裏。”
他走過來,在我留出的沙發空位坐下,微低下頭方便我給他擦頭發。我一邊擦著一邊斟酌著用詞,慢悠悠地開口。
“今天晚上玩得開心嗎?”
“嗯。”他隻是簡單的應聲,聽不出喜怒。
“吃了什麼?”
“火鍋。”
“哦,吃得很好啊。”
“魚湯還有剩嗎?”他突然轉了話題問我。
“當然有,你沒吃飽嗎?火鍋不好吃?”晚餐隻有我和白銀,我又有點食不下咽,剩了一大桌的菜,隻好用保鮮盒裝起來全放進冰箱。不過小表叔吃火鍋的話應該會很撐才對吧。
“那家店推出什麼地獄變態麻辣鍋,我室友非要去試……”小表叔說,“明明沒人會吃辣。”
“噗,知道了,我也還想再吃點,等下把魚湯熱一熱,做點炒飯當宵夜吧。”的確是精力過剩滿腦子歪主意的少年們會幹的蠢事,我聽完忍不住笑著提議,他對宵夜沒有意見。
我看他態度緩和,問道:“所以,你就為這個生氣?”
“……生氣?”他沉默了一下,小聲的反問。
“你今天晚上沒有生氣嗎?”
“我…沒有,我沒有生氣。”
看來是不打算跟我說,但聽起來不像是跟同學出去玩出了問題,他不是為小事跟同學計較的孩子。我想不出為什麼。一邊思索著,一邊放下毛巾拿來吹風機。回到沙發時,他已經盤起腿坐到沙發一側麵對著我。我揚了揚手上的物件,示意他背過去,他卻坐著沒動,無言地望向我。
我隻好順著他,也盤腿坐上去,為了吹幹他腦後的頭發,兩人湊得很近。
他垂著頭,沉默溫順。過了片刻,他挨過來,把額頭靠到了我肩上。我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幹脆關了吹風,用手指順著他已經半幹的頭發。
“怎麼了?”我盡量柔聲問他。
他埋著臉搖了搖頭,伸手環住我。
這是……在撒嬌?
“陳澤,如果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可不要悶著自己。”
“我……有必須放棄的事情。”他沉默許久,我沒有多言,半晌他才猶豫著開口,“可我放棄不了。”
必須放棄……父母?還是其他什麼我所不知道的……
“放棄不了表示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吧?”
他埋在我胸前的腦袋上下移動,是在點頭。
“如果不是壞事的話,盡量嚐試也可以,重要的事情不去做就放棄將來說不定會懊悔。”
“如果……是壞事呢?”他輕聲問。
我很疑惑,卻並不想打探,也許稍微用點辦法就能讓他說出來,可那並不恰當。何況我始終不認為他會做糟糕的事情,隻不過……還是擔心。
“嗯……”我沉吟片刻,認真問他,“你自己覺得這件事不對嗎?”
他也許在思考,隔了一會,才撐起身體與我直視,語氣堅定的說,“不,我不覺得。”
“那就去做吧。”我摸了摸他的腦袋,重新把他抱住,“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時機,你最好慎重考慮,我不想你……”我頓了頓還是把話說完,“受到任何傷害。”
他很獨立,有時會問我的意見,但說不定他的心裏也早有決斷,我能提供的幫助並不多。然而我還是希望他知道,我還在他身邊,不會讓他獨自去承受一切。
“我……”他望著我,張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我並不介意,想說的時候他就會說,伸手撓了撓他的頭發,對他笑著說,“你現在可以去看會書或者和白銀玩,我去做宵夜。”
他輕應了一聲卻沒有挪開的動作,維持著抱住我的姿勢定定望向我。他烏黑的眼睛溫暖濕潤,我竟看走了神,緩緩湊過去。
我想做什麼?
心底的警鈴大作,告訴我要停止。我閉了閉眼,穩下心神,用額頭輕磕他的額頭。
“小表叔,別撒嬌了,快起來。”
“我才沒撒嬌。”他臉紅了一下,倏地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