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驚魂
不知疲憊的風幸災樂禍地刮了三天三夜,鼓動著原本猛烈的秋雨更加瘋狂地傾泄。天地間,除了風聲和雨聲的喧囂,也隻有雨聲和風聲的轟響。
包裹在風雨中的八仙城,迎來了一個曠古少有的貨真價實的雨夜。大街小巷裏門戶緊閉,就是往日此刻最為熱鬧的青樓妓院和茶樓酒肆,也是人少樓空。穿著得象是鸚鵡樣的姑娘,瑟瑟發抖地站在半掩的門前,低聲咒罵著這該死的老天斷了她幾天的財路。
在八仙城中,隻有一個地方此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那就是座落在八仙城的中心位置的朱老爺的府邸---榮封第。
榮封第建於明朝,是由朝廷撥款修建。榮封第這三個大字也是由皇上親筆書寫,筆劃的粗重,有著小孩胳膊一般的粗細,至今依然盛氣淩人地傲踞地門樓的中央。
一個賊亮的閃電,照得榮封第三個大字綻放著耀眼的金光;一個象是在人們頭頂上滾動的悶雷,震得房子在發抖,震得榮封第內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人們更加慌亂起來。
朱雕朱老爺左手托著早就熄滅了的銀質水煙鬥,右手反剪在身後,一聲緊一聲地長籲短歎,一步緊一步地在大廳內來回地轉動。侍候朱老爺的朱六站在一旁,一口緊一口地咽著口水,臉上流淌著汗水,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腦袋隨著朱老爺身形的轉動而轉動。
“六子!夫人還沒有分娩?”朱雕自己也覺悟到自己說出的是多餘的廢話,假若夫人分娩了,廂房和後院裏哪裏還有這些象是雷陣雨前的螞蟻樣忙碌的人群?
“老爺!你放心吧,我剛才問了秦嫂,她說夫人正在努力,估計再用不了三兩天就能分娩出來。”朱六被老爺突然發出的問話嚇了一跳,不假思索地應答了。
“你是給飯撐昏了?夫人發生都是三天前的事情,還要兩三天,那到底是生還是死?!快去將全城裏所有的接生婆都給我找來!”朱雕陡然停住了腳步,氣呼呼地怒罵朱六。
朱六似乎是被罵醒了過來,這才記起夫人一捂著肚子喊著肚子疼的時刻,晴空就響起了一聲霹靂,就突然刮起了大風,就突然傾泄著大雨。老爺就吩咐著男仆女傭一個接著一人地去請接生婆,三天三夜了,全城的接生婆都找到了,沒有一個能說出夫人為什麼不能分娩出來的原因。
“老爺!全城所有的接生婆都到了,就是沒辦法。”朱六說完又眨了眨眼睛,又補充著說了一句“老爺!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老爺是否同意試試?”
“現在是什麼時候?隻要是能讓她們母子平安,什麼樣的法子都行。”
“聽說南城門口住著的張獸醫對催生很有一套經驗,大前年,我的表哥家的那頭黃牛就象是夫人這樣的情形,結果讓他給催生下來了。”
“你是放屁!”朱雕怒不可遏,寬厚的巴掌在朱六的臉上發出響亮的歌唱。朱六沒有半點躲避,甚至是在朱雕剛要伸手時,他就將脖子向前伸出了許多。朱雕的力度的確不小,抽得朱六瘦小的身子象是轉動的陀螺樣地旋轉了幾周,抽得朱六真的放出了幾個嘹亮的響屁。
朱雕望著朱六那邊在頃刻間變得通紅的臉麵,心中潮起一陣苦楚,剛要安慰幾句朱六,卻被匆匆忙忙跑到大廳的秦嫂衝斷了話頭。
“老爺!夫人隻有出氣沒有進氣,恐怕是快不行了。你趕快拿個主意吧!”
朱雕一聽秦嫂的話,心陡然往下一沉,滿腦子裏翻騰的隻有如何讓夫人化險為夷的念頭,哪裏還記得女以三從為本男以八德為貴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禮教?一丟手中的水煙鬥,近似於小跑步一樣地衝進了臥室,雙臂分開驚惶失措的人群,伸出手臂托著夫人的脖子,瞪著雙眼望著氣若遊絲的夫人,脫口叫嚷:“六子!快去將洋人醫院裏的男醫生請來,讓他給夫人剖腹,我隻要夫人,不要腹中的孽障。”
朱六象是聽清了主人指使的狗,應允了一聲,撒腿奔跑,剛要衝出大門,突然閃現的一道閃電,象是一條銀色的飛龍,從空中徑直衝進榮封第的大廳,衝向大廳神龕上的祖宗牌位,神龕上的祖宗牌位唏哩嘩啦地紛紛從神龕上散落在地。朱六急忙轉身跑到神龕下麵,正要俯身收拾那些散落在地的祖宗牌位,又一個閃電接踵而來,不偏不歪在抽在朱六的背部,朱六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上一聲,就倒了下去,一團藍色的火焰卷起一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從朱六的身上翻騰而起,朱六原本稱不上偉岸的身軀頓時變得如同是一條風幹了的海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