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父理成了一個平頭,短短的發間成片成片的花白,安小凡記得以前在家裏時他是“四六分”的,每天梳得油光油光的,這些年,他肯定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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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切地說,安小凡的父親是在他上高一的下半年失蹤的。之前,他父親每個月都會定期給他把生活費送到學校來的,那個時候,安小凡隻要安心讀他的書,盡管家裏有債務什麼的,但是他暫時還不用操什麼心。可是在高一的下學期,他的父親就一直沒來找過他了,受一些條件的限製,那時通訊可不像現在這麼發達,連小學生胸前都掛著部手機,那時要找一個人很不方便。在學校欠下幾個月的生活費後,他到縣城的車站一帶找過父親,找過幾次,有一次終於找到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告訴父親他沒錢了,還在學校欠了錢,他父親就說要給他錢,可是他身上也沒有,就在旁邊老鄉開的餐館借了幾百塊給他。
之後,他父親又沒有按時送過生活費了,他也沒有再去找過父親。不過他居住在縣城,而且在縣城擁有一套三室兩廳的大房子的叔叔來找過他一次,送給他一個月的生活費,叫他以後沒錢了就到他家裏去拿。估計是他父親跟他通過了電話。可是,他的父親與這個叔叔也有著債務關係,幾年前借的幾千塊,在幾年後利滾利息滾息變成了好幾萬,叔叔倒沒有說什麼,可是那個胖胖的嬸嬸見他們家誰都不爽,動不動就揚言要賣他們家的房子抵債。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就算叔叔好心,在嬸嬸的幹預下好人也難做到底。
遠在他鄉的安母知情後,就把她在外麵賺來的錢彙在同樣住在縣城的她的弟弟,安小凡的舅舅處,安小凡的母親有四兄妹,除了最小的一個男的,其他三個都是女的。他舅舅很爭氣,大學畢業後,分配在縣城某單位做幹部,他同樣在縣城擁有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錢彙到那裏,然後讓安小凡每月定期到那裏取生活費,新學期開學,也到那裏拿學費。剛開始的時候他母親讓他不要聲張,裝作沒錢的樣子,想看看他父親及他父親那邊的親戚會有什麼反應,看看他們並沒有什麼表示,她隻好獨自供著安小凡了。
安小凡記得他是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家裏就隱隱有些不太平了,那時盡管表麵上風平浪靜,可是他一回到家裏就會感覺到一種緊張的氣氛。也許那時候他的父母的矛盾已經公然化,隻是在他麵前掩飾著罷了。
安小凡不知道父母矛盾的根源所在,這些他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母親在得知了他父親的確切地址後,曾經隻身前去上海找過他,不過那次之行,不僅沒有讓他們的關係得以好轉,反而讓母親對父親徹底地死了心。
他母親回到家裏,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息心情終於平靜之後,她說起了那次上海之行。到達上海後,她順利地見到了多年未見的丈夫,但是他冷冷的。那個晚上,老鄉們特地騰出了一個房間留給他們,他母親坐在床上,而他父親卻遠遠地坐在另外一個角落的凳子上,他母親說,我又沒有生楊梅瘡,你為什麼要坐那麼遠?他父親沒有說話。她說,你坐過來些吧,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這樣說不是一樣的啊?他的父親一動不動。
那個時候,他父親已經與蘇丹住在一起了,在得知母親的到來,蘇丹便避而不見。他母親恨恨地說,如果讓我看到蘇丹那個妖精,我要打死她。
你敢!除非你額頭上有個“王”字,這就是他父親當時說的,他母親記得很清,一字不差。於是,他母親傻了,我為什麼不敢?我們還沒有離婚,我才是你的合法妻子啊!
也就是衝著那句話,他的母親徹底對他父親死心了。
他父親也曾想過約他母親出去走走,不過被她斷然拒絕了。在後來說到拒絕的理由時,她說,在上海那麼大的地方,他把我約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夥同蘇丹一起把我殺了也沒人知道。
幾天後,她的母親傷心絕望卻很堅定地離開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