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小凡一向喜歡乘車的那種感覺,曾經自稱“是個天生愛漂泊的人”,小學的時候在課堂上就曾經環著偌大的教室浮想連翩:假如能夠給教室裝上四隻大車輪多好!每天一邊上課一邊坐車,上完一堂課,就到一個新的地方享受課間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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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
從J省通往Z省的省際公路上。
一輛銀灰色的大巴停靠在路邊,不遠處有一個裏程碑。碑側是一個低矮的小山坡。
路燈在朦朦的細雨下散著慘淡的紅暈,打在小山坡上,被黑暗吞噬得無影無蹤。
幾個人圍聚在車頭爭議著什麼。
都去了這麼久了,不會出什麼事吧?塊頭高大的跟車師傅摸出手機看時間,瑩藍的屏光在黑暗裏映著人臉,有點陰森。放下手機,對旁邊一個年紀比他稍大的男子說,要不你過去看看吧!
男子從車上拿下來一支手電筒,朝山坡下走去。
幾個年輕乘客說起正在發生的怪事,說,再往前幾公裏就是X縣城,縣城最近連續發生了幾起重案,有人專門把女出租車司機誘騙出來,先奸後殺,再把財物擄掠一空……案犯至今逍遙法外,而那個案發地,就正好在這附近。
現場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燈光變得更加蕭殺了,遠處的黑暗之下,好像埋伏著無窮的殺機。
兩個女士聽了他們的話已經驚魂不定了,立即放棄了去黑暗處小解的想法,決定憋到車站去再說。
跟車師傅跟司機商量,是不是要報警。
就在這時,一支手電筒的強光從坡底慢慢升起,男子的前麵走著一個微胖的身影。
她滑到溝裏麵去了。男子對跟車師傅說,口氣有點惱。他本來正在夢鄉裏,卻被叫起來去找這個半路上要下車去小解的女人。
女人背著路燈,看不清她的臉色。下半shen連著鞋子濕答答的,身後留下一串長長的水跡。
快點去換件衣服吧。跟車師傅對那女人說。他一時不知該喜該惱,惱的是她耽誤了一車人的時間,還讓人提心吊膽了半天;喜的是她總算是沒有遇上那個殺人狂魔,不然,自己也脫不了一點點幹係。
很快,車子又重新啟程了。
但是此時,那些本來就各懷心思,好不容易才進入朦朧的睡眠狀態的乘客們都已經再也沒有睡意了。
安小凡也是其中的一個。
汽車停在小城以東的一個汽車站,掛著一個堂皇的牌匾曰“汽車東站”,實則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停車場,簡易地砌著圍牆,局部的上空拉著簡易的雨蓬,給人一種衣不遮體的感覺。
安小凡跟在魯中林後麵走下汽車。
他們所乘坐的是一輛依維柯客車,窄小的車廂已明顯超載,前後座之間隻剩下一點點距離,坐個小孩差不多,但像安小凡這等成人,又是人高腿長,要坐在這種車上,真無異於活受罪,受活罪,非得坐靠過道的座位,然後把腿支在過道上。
時值春夏過度時節,談不上熱,但是這麼多人擠在這麼一個逼仄的空間裏,不免讓人感到心慌氣堵。還好空調開放,盡管隻是冒著淡淡的涼意,但也總算是“聊勝於無”吧。
事實上比起從安小凡的家鄉啟程時所乘坐的長途大巴,這已經夠豪華的了。
那是一輛銀灰色的雙層臥鋪車,與這種依維柯相比,有著談不上寬敞卻可以手足伸展自如的空間,不足的是空調在上路不到半小時就壞了,途中必須車窗大開。盡管如此,也隻有在汽車行駛的時候才會有涼風灌進,一旦停下來,車內就如蒸籠一般。開著車窗不僅吃盡灰塵,又是極不安全的,倒不是說會有人從睡夢裏滾出車窗,也不是說便於了某些變態人士跳窗自尋短見,不安全的是乘客們的財物。車經某村莊時,就有一女乘客的手包被人從窗外生生拽去,這女客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廝得意狂奔而去,一臉無奈,欲哭無淚。
安小凡從家鄉到杭州需要18小時左右的行程,下午從家鄉的長途總站發車,必須經過一個下午、一個夜晚,在第二天的早上才能抵達杭州汽車南站。要到達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錦城,還必須到別的車站駁車。
因為魯中林以前去過錦城,所以安小凡信任而不假思索地跟他上了一輛TAXI,按照魯中林的指示,司機把他們送到了汽車東站。下車後,卻怎麼也找不到售票處。魯中林提議再叫TAXI。
從家鄉出發前,魯中林對安小凡說隻需要帶上200塊錢做車費就行了,但是一向細心的安母偷偷地塞給了他300元,並叫他對魯中林說隻帶了200元。但安小凡是個很沒有心計的人,他多帶的100元還沒在袋裏捂熱就已經被魯中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