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洗,銀瀉千裏;雲帶繞玉,星河映空。
亥時將近,橫臥大齊都城班固東南麵的幽幽山脈之中,蜷伏在樹上睡覺的猴子突然被一聲突兀的**驚醒,泛著碧光的眼睛向某處叢林瞧了兩眼後,又夾著腦袋繼續睡去。
寧沐秋將濕透的衣服擰了擰後重新套在身上,河麵襲來一陣夜風,昏昏沉沉的腦袋被激冷的清醒了些,隨即向身後的樹杆靠了靠,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鐲,寧沐秋稍顯欣慰的笑了笑,盯著河麵上星星點點的亮光,想起日暮時聽見那兩兄弟的對話,寧沐秋甚是惆悵的揉了揉額頭。
那時正是薄霞撫天,茂林深處突然鑽出兩名男子,皆是尋常農夫打扮,額頭上的束巾已然浸濕,背簍扁擔捆滿了柴火,看來是上山砍柴的農夫,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話。
“大哥,你說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其中較年輕的男子想起事情問道。
“什麼傳聞?”
“你沒聽說麼,現在京城裏都傳的沸沸揚揚的了,早日我和孩子娘去東城頭想扯幾匹布給娘把壽衣做了,哪知才一進城,就聽別人說皇帝病重,好像活不了多久了呢。”
“嘿!”被叫做大哥的轉身橫臉訓道,“兄弟你可莫要亂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咱聽一聽就好了,可不得嘴巴爛了胡說,天家貴胄眨一下眼皮子就能要了咱的腦袋!”
“這深山野林裏連個鬼都沒有,還怕誰聽見,京城裏的人說得,為啥咱說不得。”
“不見棺材不掉淚,早晚栽在這張嘴上!”大哥輕啐了一口,招呼著:“柴也打的差不多了,回了回了。”
年輕的心中雖然不服,卻也沒再說什麼,就著溪水洗了把臉,背著足人高的柴火,趕著天黑前回家去了。
兩人剛剛離開,溪流對岸不遠處低低淌過一聲歎息,過耳時間,又歸為沉寂。
夜色濃重,山中的濕氣越來越重,寧沐秋爬出密匝的灌木叢,撿起幾根樹枝固定了骨折的左腿,連摔帶爬來到河邊喝了幾口水,待稍微清醒了幾分,寧沐秋想在這深山野林過夜終究還是沒什麼安全感,白日見到的那兩人離開的方向應該是條出路。
所幸今夜月光格外清盛,寧沐秋肘著一根粗木枝一步一停的隨著那兄弟二人的方向離開。
頭昏腦漲的行了半個時辰卻依舊看不到個盡頭,寧沐秋看物已經模糊,手臂上忽然一陣冷寒之感似電流一般襲遍全身,寧沐秋倒抽一口氣,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寧沐秋索性不起,摸了摸身下硬邦邦的石板,苦笑連連,想起《哪吒》裏那個愛上二郎神的女山妖,估計現在自己這番形容和她沒有什麼差別了,以前覺得那山妖可憐,現在覺得自己比那山妖更加可憐。
月光印在青白的臉上,石板上一動不動的女子也不知是暈了過去還是睡了過去,隻有那銀手鐲在黑夜裏閃了閃,又安安靜靜的呆在主人身邊。
在巍巍幽山草物休寂時,大齊京城大樂街上卻是人聲鼎沸,十裏大道被紅色燈籠印稱得通明,各色街鋪小攤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街道兩邊,如今幾國雖沒有實行宵禁,但大齊夜市的繁榮卻是第一,傳言大齊皇帝和寵妃第一次相遇便是在夜市,由此對夜市的態度不像其他國那樣壓製,因為夜市人流太多,左相上奏皇帝,得準專設京城衛營,負責在夜市上巡查以防騷亂並負責查處。在這富錦繁華之地,最熱鬧的又屬位於大樂街中心的拜月閣,這拜月閣乃京城甚至是整個大齊最大的銷金窟,出入之人非富即貴,而且這等級都是上上品的,大門裏一扇沉木曇花雕壁將這裏和外界隔離,尋常百姓也隻能望一望那鑲金的門楣,聽一聽茶館裏的說書人說一說那裏麵的情景,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此時拜月閣裏歌舞升平,鶯燕環繞,雕梁玉柱的四層樓裏皆是熙熙融融的笑鬧聲,香巾拂過,不是清麗之顏便是芙蓉之姿,就連穿堂小廝也是著那上乘的暮錦衣製,金玉雕、美人舌、沉香水無一不昭顯著這裏的尊貴,這些在外麵千金難求的寶貝在這裏也就是尋常物罷了。